第31章浴鏡水影幢幢(3 / 3)

郎芬芸正臉紅脖子粗,雙手叉腰,頭發後摔,由於說話急,唾沫濺出也顧不上擦。聽得她罵道:“別以為我好欺負,奶奶的。我在你樓上,把我惹急戇了,我灌口臉盆水下去,讓你樓下淋個落湯雞再說。”前陽台大開著,樓低下一個粗嗓音傳到頂層:“你狠,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潑婦有幾個臉盆?你敢灌水,我不砸爛你的盆才怪!你在我的樓上神氣什麼,我樓低下有木棍子,捅你個吧台,有你的好看。”這“潑婦”兩字還是第一次聽到,錢留生不覺皺皺眉頭,你啥話不好說,郎芬芸就氣惱這個詞。果不其然,郎芬芸“嗵”的拉開門,從五樓下到四樓一推而進:“老殷呢,虧你還是個處頭,罵我是潑婦,我潑在何方?婦在哪裏?哎,殷頭,你倒還是塊好料,好男不和女鬥,你阿虧心?專門和我戰鬥不窮。專門欺負我孤兒寡母啊?!”說著眼淚湧流,殷維沒想到他一句話引她下了樓,遠距離好說,這麵對麵幹架,殷維幹不來。他更見不得淚水,認為那是軟化劑,硬碰硬他行。看到錢留生跟著下樓,忙端一條長凳說:“小郎,你說我沒有事,不能說錢處。你怎麼能說孤兒寡母呢?那句婦在哪裏也不好說的。你說我殷頭絕屁股沒有關係,我是絕了後,生了個女兒出了嫁成了倒貼二姑娘。”郎芬芸聽了瞪大了眼。

錢留生生怕他倆再吵起來,先坐下招呼道:“咱樓上樓下的要處好。遠親不如近鄰。我們不修來世修今世。殷處怎麼回事?”殷維的老婆舒芹芹拉了一下殷維膀子說:“他就是這個大嗓門,小事經他一咋呼就大了。讓我來講。”家有賢妻夫禍少,此話不假。殷維看到夫人出麵,毖縮縮的坐在一旁不吱聲。一會又掏根煙遞給錢留生,自己拿根。點了幾次火,打火機失靈,就是打不著。錢留生接過“啪”的一聲打亮了,氣得殷維低低的說:“這打火機也作起怪來,還是你行,錢處。”郎芬芸看了納悶:這錢留生辦了離婚才幾天就吸上煙啦?

舒芹芹拉著郎芬芸手說:“芬芸,咱都是老相識,你不要計較大殷的脾氣,他擰得很,外表凶相,骨子裏善得很。我嫁給他,三天不罵一聲,太陽不下山,他渾身的骨頭架子怕都要散掉,非得吼幾聲才過夜。你住上麵,他罵我的話多著呢,你可別見怪。你知道他罵我什麼?”

郎芬芸等了半天沒料到舒芹芹問她這個問題,一時語塞。“他罵我才促狹難聽呢。他罵我是那裏夾花,倒插杠。”“嘿”,郎芬芸聽了這句罵語,“嘿”得笑出了聲。她掏出手帕擦了一下眼睛,那淚水才擦去,頓時雙眼圓睜:“你看,你看,又出來了。”大家齊眼望去,衛生間裏濕漉漉的,一氹水直往外漫。殷維趕緊拿起個盆子舀著往抽水馬桶裏倒。殷維就說道:“你們插花插杠我不管,你家這衛生間的水漏到了我家的廚房,那頂上的木線條子濕了黑了,你小郎還嘴硬。”

“就是,就是。我家喊了幾次水工,說是要瓦工一道來,牆壁裏的管子怕是裂了。”錢留生忙打招呼。舒芹芹不容殷維插嘴,拉著郎芬芸走到衛生間門口:“你們看看,瞧瞧。這上麵的天花板全滴水,怕是黴爛沒用了,浸濕了木材。我們虧了還沒有拆。要是拆了重新裝璜,還是沒有用。”

“你這水都是我們樓上漏下來的?”郎芬芸驚異道。

“不是你樓上還是田雲啊。”殷維終於又開口了:“木材濕了就算了,我們擔心裏麵的電線,萬一讓水泡爛了皮線,漏電怎麼得了?電死了活該啊。”

“誰活該?”郎芬芸眼睛又瞪了起來。殷維粗聲粗氣說:“觸電的人活該。誰洗澡誰就會觸電,又是裸體哦。”看到舒芹芹朝他眨眼,忙轉頭說:“你看,我們把浴缸都敲掉了,鋪了厚厚的水泥,再上一層地磚。他田雲在我樓下多舒服,幹燥得很。”錢留生跑進衛生間看了一圈說:“這是我們家的浴缸下水管沒對上眼,水溢到外麵從管壁滲透下來的。芬芸,我看也把浴缸打掉,做個淋浴房。這樣也叫殷維家幹燥舒服點。”

“你口氣倒大,這淋浴房沒的三四千拿得下來麼?”郎芬芸噘著嘴說。

“不要這麼多的,看你用什麼材料,好的進口的要八九千,一般的二千就成。”殷維急忙說,舒芹芹眯了一眼說:“要啥淋浴房?我們拆了就裝一個淋噴頭,這麼站著洗才爽呢。有個淋浴房窩在裏麵,憋氣得很。芬芸,你實在要淋浴房,錢不措手我有,隻要你敲浴缸,一勞永逸,弄得不漏就行。”

“不要借錢。”錢留生說:“我們不要……”

“是你當家還是我當家?這房主名字才換,你怎麼角色不跟著換?”郎芬芸看到錢留生老是替她作主說話,不禁來氣。殷維“哈哈”笑道:“公雞不啼母雞啼,這天下遲早是女強人的。還是母係氏族好。”舒芹芹看到殷維打岔,問題沒有解決,發急了說:“大殷嘴,你省兩句吧。不管怎麼說,這樓上不得漏水到樓下。”郎芬芸看到舒芹芹下了逐客令,就搭訕道:“我們就是不敲,哪漏哪補。留著這浴缸,哪天斷水了好貯水用。就是不斷水,洗澡的水留著好衝馬子。再說,這利民鎮上自來水有限得很。”錢留生看到話不投機,就說:“咱洗浴缸也洗不來,坐在裏麵也不衛生,腳也伸不直的,彎曲著血壓怕也會高幾度。”

郎芬芸又仔細看了一下殷維的衛生間,總覺得比她上麵的大,奇怪地問:“這四樓的衛生間怕是比我們的大一個平方呢。樓上麵怎麼這麼小?”錢留生聽到郎芬芸嘴裏說出“我們”兩字,心裏頭一高興就說:“老婆你這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了……”“嗨,同誌”,錢留生話沒完,被郎芬芸一聲喝斷。舒芹芹忙打趣說:“芬芸你別說,當初我還以為這浴缸不要敲好,田雲上來說漏水,後來他一來火,榔頭一揮三下五除二打掉了浴缸,空間竟然變大了。洗澡也爽,站在裏麵再配個防水鏡……”

“你那水鏡在哪?我們也去買一塊掛掛。”錢留生急忙打聽水鏡的出處。

“去,想得倒美。”

殷維聽到水鏡樂了,笑嗬嗬地說:“是美,自己看自己洗澡,又不是情。看著看著……。”說得舒芹芹臉都紅了:“都是你這個花頭精,硬要買那個鏡子,還弄來幾塊裸體畫瓷磚,好在孩子不在家。呸。”說完領著他們到西房間指著那鏡子說:“你們看,我不讓裝,他猴巴巴的像是要吃了我。說是擦背好用。”錢留生一看不禁啞然失笑,才五寸左右寬,三尺來長。忙搖頭說:“不妥不妥。要安就安大一點,來個一米五的,兩尺來寬,正好一個人影。”

“還兩個人影呢。”郎芬芸想這浴缸敲不敲都沒有定下來,又扯出個鏡子安不安來,有點不是滋味。又想今後這錢留生一走,自己就一人,照照鏡子洗澡自然有方便的地方。反正花不了幾個錢。殷維看著他們不吱聲就大大咧咧說:“你們敲吧,我借你們四千,三年歸還不要利息。你們就裝個淋浴房。”人家兩次說借,郎芬芸不能不有所表示:“殷頭,錢就不要你借了,到時請你同你外甥小仇打個招呼,照你家這個樣子:地磚牆瓷磚替我貼一貼。浴缸就敲掉暫時不裝淋浴房,立著洗。安個鏡子好擦背。漏水我估計是他們幾個木工洗澡把浴缸踩漏了。”

這話一出殷維老高興:“郎師傅,你這總結就是好,全麵周到。衛生間我包了。仇生是我家小姨子的兒子,都是親戚,保證質量。三個工,一天五十塊錢,就一百五吧。材料也簡單,六十塊錢地磚,你就買一塊八一塊的。浴缸四周就五十塊瓷磚。這個便宜,才三毛多一點。到基建處扛兩包水泥,這是規定:凡敲浴缸的免費供應黃沙水泥。”

“嘿,想不到你這大殷看起來粗,辦起事來倒細的很呐。”郎芬芸笑眯眯了說。

“你怎麼知道我粗?”殷維不高興了反問道。這一問郎芬芸說不出,舒芹芹忙解圍說:“好了呐,都一大把年紀還爭個啥?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就到你家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