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犯傻哪。”慎潔關上門背靠著，過了好一陣才上睡覺。
錢留生進得自家門後，不敢開燈。口渴的很，忙倒杯開水。這夜裏的涼氣真厲害，喝了的白酒在胃裏散發的熱量還是不夠抵消襲身的冷氣。他站在客廳裏，輕輕的咪著茶杯水，就像喝白酒那般，一口一口品嚐著又像在回味著。這水解了他的體中之渴，可是思念之渴卻生生不息。喝完開水，脫去外衣，進到房間也不開燈就鑽進了被窩，手剛摸到那個床幫，觸到一個圓鼓鼓的似手非手、像腿般粗的東西。他一嚇，暈乎乎的腦袋幾乎一片空白，忙拉燈細看，原來是郎芬芸躺在他的大房間的床上。
這天早晨，聽得樓低下“噗噗”的摩托車發動聲，錢留生急急貼在廚房窗口注視著。慎潔離開家門早了二十五分鍾，跨在那車上，還是一撩腿的瀟灑。單單眼圈有點黑暈，錢留生歎了口氣：
晨遇伊人憔悴麵，心酸肚辣為哪般？
三年相識留餘韻，一朝絕情猶如磐。
他年終有相會時，白發纏身奔黃泉。
還是清醒對現實，待到機遇除淚彎。
過了幾天，邢燕還給錢留生發來一封電子郵件，說謝老同學盛情，代向老馬致謝的話，錢留生看了一笑刪去。
馬休安看到錢留生，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碰到錢留生就拉家常套近乎。四月剛過，那質量貫標認證就要開始，官林又熱哄起來。唯獨這創優還八字沒的一撇，心中不免著急。這天他實在忍不住，上到二樓找薑誌雲。薑廠不在，又隻得來束副廠辦公室訴苦：“束廠，我要說說。今年這創優達標，硬件難辦，資金就是不到位。”
“說具體點。”
“光圍牆就得增高二尺，還得架鐵絲網。”
“這不歸你管。老馬辦。已經動工。”束倫溫說著簽發了巴塵華送來的五月份的生產計劃表。
“全廠自行車棚子還得擴建三百平方米，現有的自行車摩托車分開放，地盤麵積不夠。”
“這事歸滿遊辛管。”錢留生望著束廠好生奇怪，兩件事已經落實了，為啥馬休安和滿遊辛看見自己就叫苦？說是沒人關心他們的創優工作？這可是全都落實妥當了的，停會兒問問究竟為啥叫自己扛木鍁唱戲，專門做出頭椽子？到底是老江湖！為了消除束倫溫的誤會，錢留生說：“束廠，不是我要管，這些工作涉及到錢，千萬不要認為我攬活……”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哪，創優動員大會？”
“開，明天上午八點。”束倫溫看到官林進來問道：“官處啥事？”
“束廠，下周這ISO9000質量認證石陵市谘詢中心就來了，需要製定程序控製文件，得開工作計劃會。”官林手上捏著一張紙條，朝錢留生望了眼，也不遞給束倫溫。
“開，明天。”
錢留生忙說：“束廠，明天不是創優動員大會麼？”
“創優會結束以後留下繼續開。”
官林忙將質量貫標計劃呈上，束倫溫掃了一眼問：“成立的迎檢小組，這成員裏麵阿有認識中心的？”官林聽了一時沒有理解。“廠裏阿有認識那些谘詢中心的人？”束倫溫見官林不吱聲又補了一句：“就像小錢認識邢燕那樣的。”“哦，這個，我要去了解一下。”“誰認識進小組擔任副組長，做陪引人。”束倫溫看到錢留生還沒走又說：“改在下午兩點開。你們先寫個報告，薑廠參加，他動員。柳書記小結。全場中層幹部參加，一個不缺。你同危平說聲：不得請假。就這麼辦吧。”
錢留生點下頭剛走到門邊，馬休安又進來說：“束廠，這特安級達標通過了，是否全廠職工意思意思？”
“請示薑廠。”束倫溫接過安全達標獎勵單子看了看問：“人均一百五，要三十多萬。中層幹部五百？有的可是啥事都沒幹哪。”錢留生又補充句：“就是做安全工作的，也是職責所在、本份使然。怎麼發這麼多錢？我們企管製定了五百多個標準至今一分錢沒給。該給的不給，不該……”
“得了，”馬休安堵住他的嘴說：“去去，我們這是公司下發的安全獎勵金。共給了一百二十萬，年前發了部分積餘下來的，你企管有錢嗎？”“那也不能這麼發。”錢留生看著束倫溫說：“官處那邊又有質量獎，認證還沒有下來，就有人放口風，說內審員每人四百，頭頭更多。這麼亂發錢，叫我們企管怎麼開展工作？”官林跳了起來：“嘿，你這邏輯才怪呢？這質量發工作獎勵錢也要你企管同意？越權了吧。”三人爭執不下，婆說婆的理，公說公的理。
束倫溫擺擺手說：“廠部已經開了會，搞整合型三合一：質量安全創優合為一處。錢留生副組長，參與進去。”官林老馬這才不吭聲。待錢留生一走，官林說：“束廠，錢留生上次要考核硬幣的水跡，說這是質量問題，要向公司反饋呢。慎潔寫了證明材料他還要查。我看他是故意出我們廠的洋相。”馬休安跟進說：“這小錢也真是的，老說機械生產那邊的酸堿排氣有味道。我也是為廠裏省錢。這除味達標裝置，沒五十萬下不來。他太嫩，不清楚這社會。有五十萬發發，全廠不開心死啊。”
束倫溫隻是聽，半晌才問：“那腳趾頭怎麼處理的？”“報到企管了由他定。作為一般事故，免去考核。就怕他企管照安全的標準套。”束倫溫一皺眉頭問：“扣多少？”“免一個月的月獎，連環套，一槍三個洞：半年獎扣百分之三十，年終獎減一個月。攏共怕是要六百多吧。”
“扣，照標準是對的，一視同仁。加強安全政策法規學習。”束倫溫回答的很幹脆。他心裏清楚，這小舅子不在乎這點錢，小不忍則亂大謀。官林想說什麼，束倫溫擺下手，用筆在中層幹部的質量獎頭上減去個零說：“勻勻吧，不要太突出。”汪狄這時進來找束廠談硬幣新生產線，於是官林和馬頭下樓離去。
錢留生到了辦公室氣呼呼的對田雲說：“氣人。那邊質量認證還沒來檢查，竟然獎勵的錢都造了冊；這安全剛達標，證也沒下來，他馬頭竟然每人一百五。我看到他拿五百呢。哼，真有他們的。我們組織了幾十個人加班加點寫了五百多個管理標準、工作標準竟然一分錢不批。賣命的沒錢，來虛的拿大錢。這活沒法幹。”田雲笑笑說：“這你就得清醒一點了。他們兩個部門是錢簍子，用錢發錢伸手掏掏就有了。咱企管獎要是能扣下百分之二十就有二十五萬，就啥事都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