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創優很有特色(1 / 3)

早晨還是霧蒙蒙的,一會兒霧散了出了太陽。天又刮起了西北風。風雖然不大,方向正衝著大樓,濕漉漉的空氣裏有點澀,反正辦公室朝外窗戶都沒開。

錢留生隨著馬休安正往門口來,“啪”的手機輕微的一動,一條信息,心中一喜,怕是慎潔來的?兩手在嘴上哈了口氣,許願道但願是精誠所致金石為開。打開一看:

材料費剛好,要買油漆、連牆裙要五百多塊錢。漆買啥牌子?

原來是郎芬芸的,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偏來,又是討債的。心中生出了絲絲惆悵,想了片刻,打了三個字“紫荊花。”抬眼看,檢查組坐得車子“呼”的進了廠門,直開到辦公大樓伸出的擋雨廊裏,馬休安一看趕緊掉頭——跑過頭了。

“邢燕?”錢留生一看愣住了。真是山不轉水轉,鐵打的江山磨盤上的驢,竟然兩人又見了麵。難怪呢,束倫溫點名叫他參加,原來有這層關係在裏麵。

“錢留生?嘿,十八年了。”

“不,過了年快四個月了,十九年。你怎麼進了安檢部門啦?”錢留生又急急補充說:“你同大學不一樣了,有了種氣韻,高雅溫馨。你看你,披發到肩,還象原來到腰的長發女。那時我坐在你後麵老是拽你幾根下來卡鋼筆縫,一卡那水就流出了。”“虧你說呢,你當我不知道?還哈氣呢,你哈出的那氣吹到我的脖子裏,很是特別,到底是童男子氣味。你還是老樣子,精瘦瘦的;好像隻吃不長肉似的。我呢發福凸腹,脂肪高呢。”錢留生打趣說:“老同學是有福之人,筋骨脂肪,蓄積的是力量。哪象我們瘦子,愁不完得憂,操不完得心。”

“還是在基層好,在機關,歇肥人。我還好,有的啤酒肚嚇人。皮帶都無法扣,攬著。”邢燕看著門口站著的幾個成員對一邊的馬休安說:“馬處,你分一下工。我們來了四個人,各管一攤子。部裏的意思,要我們仔細一點。你先將資料給他們看,有問題我們會談的。停會兒,我們先看現場,檢測車間空氣,聽聽噪音分貝。”馬休安忙不迭說:“聽專家的,聽專家的。我們要不要先彙報一下。”“不用,彙報材料你給一份我們晚上看。”邢燕朝錢留生斜瞥了一眼:“留生,呆會兒聊,我過去看下束倫溫。”

馬休安看著邢燕一擺一擺上二樓,悄悄問錢留生:“錢處,他叫你啥?留生?老實交待,怎麼熟絡的,到了哪一步?”“同學。”馬休安聽到電話鈴聲,馬上說:“錢處,束廠叫你也去,讓你做引導員,負責聯絡接待事宜。”錢留生剛想說我不熟悉安全資料業務的話,馬休安遞上電話。“沒關係,服從。”束倫溫就五字,斬釘截鐵。

到的下午四點半,全廠檢查結束,邢燕將結論意見交給馬休安說:“我們明天還要趕下家。你們這邊的安全工作抓得緊,抓得實,抓得細。連續三年無嚴重事故。過得是硬。特安級標準全部達到了。反饋幾個問題你們抓緊整改一下。”馬休安接過意見紙說:“邢專家,這你放一百個心好了。你們麼,我們也安排好了:黃山這冬春之際,景色別具一格。天冷沒有關係的,”望著邢燕張口的樣子就說:“你放心,我們給你們準備了五件大衣,勞保服,沒幾個錢,就四五百塊。”說著遞上一個塑料袋:“這是小意思,這是我們三產生產的生肖紀念章幣之類,不值錢的。就是一個水晶球裏麵有七枚硬幣——分、角、元全套的,共一元七角八分。”“這……”邢燕望了一眼老同學:“怎麼會多了一枚?”

“那是去年的新版角幣,”錢留生說:“以前的你看是麥穗,現在是菊花,還有水仙花。我曾經寫過一篇硬幣材料改進的文章,就是談角幣材料的取舍問題。”邢燕插嘴說:“留生,你的那篇談幣鈔結點的論文什麼時間也給我看看?我愛人的一個同學在總行發行司呢。”一聽這話,錢留生仿佛海外來了福音,心裏那個樂啊要不是馬頭在一邊,恨不得抱住邢燕親一下。馬休安聽了沒注意手上的塑料袋往地下一掉,他忙撿起來說道:“工藝品,值得玩賞,笑納笑納。”這“笑納”由馬休安口中吐出,不常聽他的話音以為是“巧搭巧搭”,邢燕一皺眉頭:搭什麼搭?她看見同來的幾個組員進門就說道:“馬處我告訴你,我們到任何單位都不受禮品的,收了也要上交紀檢委的。”錢留生說:“我們是特殊企業,看在老同學麵子上,破例特殊一次吧。”說得邢燕臉上綻開了笑容。其他四人聽了邢燕的話以為沒戲了,看到她又笑了,那臉上仿佛觀音吐蓮,千裏做官為的啥?幾個紀念章幣算啥?邢燕笑著不吭聲,底下幾人馬上拾掇起塑料袋來。

“我看你們的廠領導和安全專業組成員集中一下,我說一說反饋意見。這噪音分貝項扣了五分,你們要當心哪。還有環保部門一關的。”

馬休安馬上對喻羊說:“趕緊通知,叫束廠。”喻羊嘻嘻笑道:“專業組成員都沒走,在二樓會議室呢。是不是請束廠會議結束,與會人員小聚一下。我們多和邢專家熱乎熱乎,也是千載難逢一次。”馬休安馬上一個電話束廠,同意。於是喻羊急忙去元都賓館。馬休安關照道:“水酒不算,六百元一桌。酒自帶,買五糧春吧。”邢燕說:“那要八十多元一瓶的吧?”馬休安馬上說道:“不行,就到食堂去拿五糧液,那個存在那裏也是浪費。”

錢留生聽了直搖頭:“老同學,你酒也會啦?畢業那天聚餐你可是滴酒不沾喝得奶啊。”邢燕“咯咯”地直笑:“你呀看起來,你還是老夫子,書生氣十足。常在酒席走,一滴酒不留。你不知道,這官場有官道:會喝半斤的喝八兩,這樣的幹部要培養;會喝八兩的喝半斤,這樣的幹部要調走。會喝白酒隻喝奶,這樣的幹部留不來。”一席話說得大家直樂,隻是不敢笑出聲來。“酒品就是官品。”邢燕手下的一位圓臉笑著注釋說。正議論著酒文化的博大精深,蘇姍下來招呼大家到三樓會議室,人員到齊了。

直鬧到半夜十二點,錢留生才來家休息。頭暈暈的,邢燕靠著他坐,一口一個老同學,加上喝了點酒,那語調嬌滴滴軟綿綿,直喊得他心花怒放。全然沒了在笑讀書的淑女的矜持。這社會倒會改變人生,改變性格。管你什麼樣的人到了酒桌上個個都是水滸好漢下山,逞能就逞能,喝得趴下的才夠朋友。情多最恨花無語,勘破紅塵嬉酒緣;許多事情就是在酒席上搞定的。錢留生腦海裏映出了邢燕嬌嫩的臉膛泛出的那朵紅暈,真的是造化弄人,差一步她成了他的賤內。她以前靦腆,見人說話都臉紅。夜間裏東想西想的想著,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揚式樓中間一個門洞,待上到二樓才啞然失笑:冥冥之中有誰在導引著他?這心中還是放她不下。站在慎潔門口靜靜地沉思了片刻,想象著慎潔的仰睡狀,身子骨裏不覺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騷動。彈指揮間一晃幾個月了:此門猶在卻緊閉,天邊惟有餘香在。真是:

峰洞近身音猶聞,神靈已隔萬事空。

柳絲千條纏繞心,一朝絕情不倒翁。

好在有手機,不管慎潔睡著如何,信息一條再說:

潔,我在門口,細思年前,兩情相悅,眼前景況不覺潸然淚下……一撳發出,過了幾分鍾,見屋中死般的靜寂,又搖搖右膀,才不甘心地抬腿離去。心中大有感慨,仗著酒興學起李白仗酒吐詩,邊走邊嚼:

眼前翹盼會君麵,輕盈腳步踏樓來。

撲空無音門緊閉,頓時陷入深淵中。

這晚,慎潔抑好身邊被子,斜身躺著,背後墊了枕頭背靠著讀她新近買的《家》。那語句老長,語氣沉重,書中籠罩著一股壓抑的氣氛。人物了無生氣,看得她腦袋直發脹。於是換一本《上錯花轎嫁對郎》倒輕鬆點。人物少情節也不複雜,尤其是結局大團圓,各自的歸宿皆大歡喜。公主的嬌憨可掬,引起了她的共鳴。丟開又拿起《圍城》翻。有人說一個女人要讀四本書才能過出女人的滋味來。先是由《紅樓夢》閱盡女娃的矯態色;《飄》呢,郝思嘉不屈服於命運的拚搏,令人汗顏;《神雕俠侶》更非同小可,幾個女性對楊過的戀情,真正詮釋了“直叫生死相隨”的愛情。隻有《圍城》,看男人的猶豫不決無主見神態,麵對愛戀之人而不敢表露,活活葬送了自己的意中人。她剛翻到辛鴻漸要辭去報館工作,千裏迢迢追辛楣去,柔嘉從婆家飯桌聽得阿婆說兒子瘦了,叫他回家吃,家裏的飯沒的毒藥,把個柔嘉氣得要死,就聽得手機“唧唧”的叫。那信息就像一道激光劃開了慎潔的神靈,把她從閑觀遙遠的三十年代的大上海的一對夫婦衝出圍城前的交戰旁拉了回來,忙打開看,又是他的,心下猶豫不決,疑疑惑惑。想到那次的神仙鴨子,立在她身邊誠心敬她一杯酒,自己卻拍拍屁股走路,不覺有點歉然起來。好歹也是三年情緣,如今自己怎麼會做出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絕情動作?難道心中還有他的一席之地?當看到信息中“兩情相悅潸然淚下”,不覺觸動心靈的和弦,略微呆了一呆,忙披衣下的床來,躡手躡腳拉開房門,悄無聲息貼在客廳門板上。聽了一歇時光,隻是萬籟靜寂。想要是拉開這房門,他還在咋辦?手握著那鎖絆,胸口“撲咚撲咚”的聲音震得她的耳朵疼。一陣冷風從廚房窗口刮進,慎潔打了個冷噤,又把披衣拉了拉。外麵可冷?腦中一念憐憫油然而生,手很快地無聲息地拉開了門閂。隻見門外黑咕隆咚的空無一人。她急忙走到廚房窗口往下看,借著路燈餘光,但見一個長長的影子灑在揚式樓的邊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