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找你半天了。”原來是小昌。“乖兒子，怎麼連雨披也不穿？看淋濕了衣服。”郎芬芸急忙將傘撐到兒子頭上。小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說：“媽，往常你都是在家的，今兒個怎麼出來這麼長時間？看都晚自習下課了，你還不來家，問爸他說不清楚你去哪裏了，在電腦上有勁的要死。”
“我打短工了，就在好再來照相館裏的，那個佘師傅懂得可多了……”
“媽，我說你不要去，照相館裏還會照裸體呢，騙人錢，哼！那些人說話會把死的說成活的，說得動聽，心理學學的好。”郎芬芸驚詫地問：“兒子，照相又怎麼啦？這是藝術。會說話的都是騙人嗎？”小昌不吱聲，推著自行車伴著母親沿著崗山泉小區往右拐個彎到了四棟。
上得樓來，靠門邊的房間還亮著燈，聽得裏麵傳來輕柔悅耳的古箏聲，原來是電腦上MP3的《葬花吟》，那如泣如訴的珍珠落盤的旋律，讓人聽癡了。郎芬芸側耳傾聽，一會好像是《孟薑女哭長城》，脫下外套掛上衣鉤，那詞你就是不想聽，也直往你耳朵裏鑽：
三月裏來是清明，桃紅柳綠百草青；
家家墳上飄白紙，喜良家的墳上冷清清。
好端端的唱什麼上墳，郎芬芸心裏不是滋味。自己才出去一個晚上，兒子冒雨四處尋找，他呢倒好，在家想上墳，真得死了，看他們父子倆去！不由得“咳”了一聲，那音樂突地歇了。小昌倒了一杯水給媽，說道：“我睡覺了，媽你早點歇呀，看你身體又胖了點。”郎芬芸趕緊說：“嗨，洗腳洗腳，乖兒子聽話。洗個腳賽吃肉，三天不洗掉身膘。”口中念念有詞，催小昌洗腳。
等到小昌進了中間房，郎芬芸也走到裏間，掩上門，將下身罩褲一脫，裏麵是一襲緊繃繃裹體線褲，她又想起佘少群的那幾句話，真的，這線條雖粗但有韻律感，難怪上次工會組織女工活動，下舞場摟她跳舞的汪狄也誇她節奏感特強，扭動起來，有種韻味在裏麵。可惜大櫥沒上來，否則對著鏡子自我欣賞一番，改天配一個掛在牆上，好好對著看看，這鏡子是不能少的。
再說錢留生聽的門響，知道她回來了也不出門。電腦上QQ的人頭像閃爍呢，就像遠方有個美女在召喚似的，錢留生沒有了寂寞，沒有了白天的煩惱，更沒有了蠢蠢欲動的女人欲念。現在報紙上已經在說婚內也有強做，更何況他是辦了那證的，動不得半點粗，使不得半點硬；以前還能強吃強做，來點蠻的，現在你試試看，告你個強做在牢裏呆著去。一會安妮問訊語傳了過來：
“你說哪天來呀？”
“周四吧，上午十點到，怎麼樣？”
“你先傳個照片來我看看。”這錢留生一聽對方要他的照片，不覺為難，隻得如實解釋道：“我沒的掃描儀攝像頭，數碼相機還在計劃中，你叫我怎麼傳呀？”
“你長得怎麼樣？會使我滿意嗎？多高多重？”
“保證你滿意，一表人材的，身高一米七八，體重七十五公斤。”剛發出去，心裏就想，這倒有點像到了屠宰場，稱重量高，不成了公豬配啦？還要準備兩三百塊見麵禮。
“不行，我星期四沒空，沒有時間的。”
“咦，不是說好了的麼？還說愛我，吻我，保證讓我舒服呢，怎麼又變卦啦？”
“我不適合你，我不願意，我不想見你。”
“我的長城紀念幣，友誼長城，都準備了啊！”字剛打好，QQ友情提示：對方已然消失或處於隱身狀態，QQ裏已空無一人；錢留生不免一陣惆悵。有人言，網上無美女，但是沒有見到麵，猴子麻子，高矮胖子誰鬧得清？人就是有種神秘感，在身邊的左看右看總覺得差一點，不願意見你的，偏覺得完美無暇。這網絡是玄，說不見就不見了，雙方沒有任何許諾，可以隨心所欲海吹一通。唉，這個安妮怕也不是正經女人，算了吧，還是現實一點好。錢留生關上機後，又想到明天上午要開企業管理座談會，這目視形象反映的幾個問題，至今無法落實，不免得焦慮起來。
座談會是在三樓會議室開的，目視形象組組長是行政後勤的滿遊辛兼的，他呢看到錢留生就叫苦連天，不過說實在的，目視形象雖然最容易出成果，也最容易引起大家議論，尤其是這自行車停放，扣了十幾個職工的一百塊錢，還是刹不住，就連機械分廠的賈路都遭了殃，倒不是職工不在乎那錢，實在是車輛擺放規矩繁瑣：自行車，電瓶車；摩托車又分輕騎重型兩類，現在有的還坐起了有避雨遮陽的小三輪車，又叫“馬自達三機”，至於有三戶職工開著小轎車，廠裏規定停放在廠門外，廠區還沒有預留汽車區域，職工很有想法，也到企管部門提意見。
看到人還沒有到齊，滿頭就對坐在圓桌北頭的錢留生訴苦說：“錢處，田處，你們再不抓抓這目視建設，公司來檢查扣分不管我事啊，我可說清楚，眼下都到了五月中旬，馬上就要奔黃梅，三個分廠的大門改造，下水管一遇到大水就堵得趕緊請人來疏通。”負責宣傳的崔生彬瞪了一眼說：“我說還是精神文明建設陣地重要，那個櫥窗宣傳欄太小，如今職工上下班又改了道，廠大門交了五十萬學費，再掏二十萬做個櫥窗有何不可？柳書記說啦，必須重建。我們報告都打了年把，還是沒有影蹤。”
“大崔，你的報告提交誰的？”錢留生問道。
“生產處一份，基建一份，你們企管也有一份的。”
錢留生忙問明敏：“小敏，你見到那報告了嗎？”明敏說：“錢處，這報告是在老處長手上接下的，當時考慮原先的宣傳櫥窗才建了兩年，化了十五萬，水泥還沒幹透不能又砸錢進去，這是老林處長的原話，他說能省就省吧，國營廠的錢也是人民幣！所以隻同意改造了食堂。”崔生彬不滿意說道：“該化的錢不化也不對，這錢能省？這是工廠的臉麵，這是精神文明建設的地盤，再窮不能窮宣傳啊。還有數碼相機攝影攝像機掃描儀都得配，否則領導來了照相攝影都沒有現代化手段，照得不清楚有損領導形象。”錢留生說：“上次稅票廠房竣工搞驗收，你們租的那氣球一天四百，我看不值得，沒這個必要。”
“是呀，沒這個必要。”艾倩倩同意道，她這麼一說，馬上物資的頭尤秦生產的頭巴塵華也點頭支持，勞資的貝津出差東北，束文冰代替也說：“我們最好來點實的，這些虛的沒啥意思，宣傳也要為經濟建設服務，也要引導職工，現在反了，宣傳成了馬後炮，別人搞出了成績，總結總結，那個廣播員也要換換，播的音都聽不清。”會場一陣沉悶，大家沒料到束文冰能說出這個話來，初出茅廬，穎芒未失，又有老子撐著，其他人敢說？這個播音員可是薑誌雲的小舅子家的女兒，原先是工人崗，她來了才定的幹部崗，工資係數都高了三個百分點呢。田雲笑著說：“大家先記著，等會薑廠來了，將重要的問題羅列一下，一錘子買賣，敲定它。”
“搞定項目容易，時間怕不夠了吧？”巴塵華正對著會議室門，一看到薑誌雲束倫溫進來本來是咕嚕說的，馬上高了八度。薑誌雲腳一踏進門瞥了一眼會場說：“巴大嗓門又在男高音抒情哪？”大家都笑嗬嗬地看著巴塵華。束倫溫看到柳昌勤還沒到，又拐到黨委書記室喊，錢留生忙叫明敏查點人數。田雲說：“保衛的殷維沒來，他有項目的，電話他，就說薑廠到了。”
會場頓時靜了下來。薑誌雲說：“今天開個創優碰頭會，又叫突擊會。這個環境形象一欄有多少分？”錢留生答：“二百分，總分是兩千。”“好，占了百分之十。我看這樣，今天涉及到全廠的硬件，特別是距離創優考核細則標準的，一咕腦兒說出來。”束倫溫望了眼柳昌勤說：“講清楚點：項目、資金、完成時間；當然還有質量。”薑誌雲點點頭，朝錢留生說：“小錢，你先說吧。”
“好，”錢留生掀開文件夾，看了眼柳昌勤說道：“我們全廠對照優化型標準，這環境目視方麵有這麼幾個大件，一是宣傳欄，根據廠部提出的創優實施計劃……”“簡單點，該省略的就省略，一二三就行了。”柳昌勤丟下筆說道。“宣傳欄改位置，裏麵的標語口號是‘內強素質，外塑形象’，宣傳的重點內容是這麼幾個要點：六月份的公司專家組新印鈔機鑒定會，七月份銀行機具籌建完工彙報會，行裏和公司的領導也要來，九月份的工廠三屆四次黨代會，以及過去了的三月份的質量認證，五月份的安全月活動，四月份的創優動員會，八月份的創優自查活動，二月份的特安級驗收，相片加文字資料說明，分三期展出，怕是要十個平方吧？”崔生彬補充說：“櫥窗欄鋁合金玻璃框，上麵為人字形屋脊式結構，估計十八萬吧。”薑誌雲筆記本上記著：宣傳欄十八萬。錢留生脫開筆記本介紹了馬頭那邊的環境環保特安級驗收提出的整改意見，還有保衛處大殷圍牆太矮的問題，攏共加起來有七個方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