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留生給心如止水的郵件字斟句酌,心裏暗暗得意,將對小說的議論滲透了自己對感情的理解,並且含蓄暗示她與自己有緣相識無緣相逢,也像唐吉訶德攻打風車似的,假想畢竟是假想,人間的人將有多少奇遇就在冥冥之中潛滋暗長呢?這個心如止水似乎對他的內心感受生活境遇有所了解般,說到他的心坎裏。可是他耿耿於懷的是:說好星期四見麵,中途又反悔,難道又是一個楚王?“曰黃昏以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屈原情沉汨羅江不會在寧江區的秦淮水裏重演吧!
既然相遇不相聞,何必來去猶如風?
既然相逢不相識,何必知音寬吾懷!
不管怎麼樣,發出再說,“正在發送郵件”,錢留生聚精會神,忽地響起《好一朵花》,這個手機鈴聲還是她的,當時有詩為證:
一朵花,長在懸崖旁。
一朝花色顯,眾人多彷徨。
手機鈴響?再一看“移”也,他心裏一陣狂喜,天外來音——仙女縹緲之音也,一月前他給慎潔手機號碼取名移,就是想移情別戀,去也之。現在竟然來了,就在他要移情之機來了說!他急忙拿出撳下接聽,沒了。為啥就響了三秒鍾,接都來不及就沒了?整整二百零十五天了,唯獨這一次給他響了鈴是真心的,這情字果真如此厲害麼?錢留生關掉電腦,整個思緒一下子讓來鈴占滿了。這是一種情的召喚還是撥錯了號碼?想動腳走過去問個所以,你在我的心中紮了根,盡管多少個日日夜夜你無聲無息,但是那個影子烙在心窩,就像蘿卜在泥土裏生了根,並長成了塊莖,除非連根拔掉,才會消除那情的記憶和冀盼。
夜,突然冷了下來,兩腿感覺到有股風刮了進來,轉身一看,是郎芬芸。隻見她穿一身紫紅衣服,平絨呢的,雖說已經過時,而衣服的色彩卻讓人感到興奮和愉悅。她的臉上就像紅朵雲彩飄拂著,嘴上哼著小曲,步伐都格外的輕盈,好似過年揀了個大元寶。這人的精神的喜悅,掩蓋不住的,就像到了春天百草透芽返青似的,她那神態,那眼神,那發型,都兜底變了個樣兒。發式也沒有見過,結婚都二十多年了,今兒個才開了眼界。錢留生心中一動,俗話說,換發型等於換生活,新的生活從頭開始,打工打出新天地出來了?他不由的無意問道:“今天你真好看?才回家?”
郎芬芸進了家門,正巧背對著房門脫鞋子,聽的一聲低沉沉的問話,肩膀一抖,回頭說道:“你說話就不好大聲點,陰沉沉陰陽怪氣的嚇我一跳。”
“你,好像年輕了五歲,遇到貴人啦?”
“這你管不著,我們是同誌。現在法律保護我們各自的自由。”
“不要忘了,小昌看著我們呢;咱得顧他——兒子。”
“哼,我為自己而活,不是為別人,我的身我自己有支配權。以前我不懂白活了,現在咱才明明白白,女人也要活個轟轟烈烈,愛就愛了。”郎芬芸說出這話,錢留生大為吃驚,上一次回來有了精神損失費的賠償概念,今天又有了人身支配權的觀點,下次不要又有什麼新的理念呢。
“誰教你的,灌輸了這套歪理?”
“誰教?要人教麼?奇談怪論。你才是怪胎呢。離了還住在這。”郎芬芸脫下紫紅平絨大衣,解下脖子上的真絲領巾。錢留生拿過來看看,足足有一米多長,又輕又軟,粉紅帶點紫印色。真絲在他的手上越抓越緊,臉色也突然不自在起來。郎芬芸望著他將三尺多長的絲巾在手上繞著圈,像捏麻花似的,一會變成個又細又長的繩子般,不覺得小肚子打了個顫;不要往我頸脖子上一套啊,嗚乎哀哉劃不來。她忙抑止下剛剛在佘少群那裏聽到的開心事,見到誇她的人,這喜洋洋的神情不能再露了,不要露出紕漏出來。頓時收斂起心頭的喜悅,退後一步,眼睛瞪大了問道:“你,你,留生你要幹什麼?”
“留生?”錢留生經她這麼輕聲一喝問,又有點親切,馬上從愣神中醒轉過來,上前一把抱住說:“別嚷別嚷,我不幹什麼,我這邊開了電熱毯的。咱暖和暖和吧。”說著眼睛閉起,腦海中就顯出慎潔的影子吻起她來。郎芬芸腦中佘少群的胖乎乎的圓臉凸現,剛才他拉了她的手,她一下子就跑了回來,心裏頭又希望發生點什麼事,又不希望那事發生。給錢留生這麼一折騰,反正身子他都見了用了,隻要不用絲巾繩子勒頸脖子就成。於是輕輕推開說:“那,等我用下水,小浴一下。”錢留生一興,急忙替她倒水拿毛巾,可是耳朵裏怎麼聽她那“小浴一下”沒有以前的聲音脆,有點哭腔似的。難道在好再來受了侮辱被他人用了,占了她的便宜,豆腐給別人吃了?郎芬芸呢,緩緩地慢慢的洗濯,又用淋液露在下體揉了揉,一股清涼溢滿臀部,真的舒服。錢留生忍不住,蹲下身子說:“我來幫你。”說著,右手一探,目標準得很。“凹槽要輕,這樣……”聽著錢留生喃喃自語的醉樣,郎芬芸心裏明白,這個晚上是睡不好覺了。等他用毛巾替自己揩幹濕潤的地方,眼睛一閉,幹脆來它個移花接木,就想著騎馬的不是他,而是他吧。
郎芬芸拾掇好,又抹了點他送的玫瑰香水,頓時一股幽幽醋酸含著米酒香的那種味道溢滿屋內,她又彎到中間小昌房間。小昌早已酣睡,中考還有二十多天,能否考上國家級重點高中就在此一舉,夫妻不好離了婚還可以再找,說不定還能更勝前夫(妻)一籌。中考就不同了,神經高度緊張不說,一錘定音,差一分就是一萬,差多了連交錢的機會也沒有,就像情人到頭來不是散夥就是扶正,沒有中間路可走。郎芬芸站在小昌床鋪前,細細端詳著:一把屎一把尿盤大的,小時候自己的奶頭吸不出奶水,廚房裏亂蹲腳,小手朝天上抓,好似要從空中撈個星星下來似的。她的心中透出了一種母性的柔情。媽的命,小乖乖,牽掛著啊,小昌,乖兒子,考了大學單飛了,丟下老媽守在這裏,你累了疲乏了就回家來看看;媽也完成了使命,你走你自己的路吧,你到哪媽都看著你,媽就是到了陰間,魂靈也跟隨著你,保佑著你。再找個好媳婦,好好待你,你也好好待她,不要掐她,不要罵她;千萬不要太花心,就是有個情人千萬不要虐待自己的老婆,她再不好也是你的,就像你身上的肉痣呀,即使多餘的累贅,也是你自己身上的一份子呀。情人畢竟隻能共享樂,與情人到了患難離不開的地步,就好言好語離了婚和人家結婚好好過日子,但是千萬不要被欺騙了。女人變心快得很,說完就完了;說不理就不理你了。媽是過來人,曉得這些的。奶水不足,影響了你自己的身子骨,媽的土壤不好。爾今,小昌的臉龐放大了,敦敦實實的,像個男子漢了。郎芬芸上前掖好小昌左肩空處的被子,伸到被窩裏捂了捂手,火盆一樣的,暖和極了。她伏下身子香了一口小昌的額頭。煩心人啊,你自己還帶著陽呢,雖然“小三陽”肝功能正常,畢竟沒有三陰好呀。怎麼叫我不揪心?郎芬芸細細語語,想翻翻他的書包,又怕弄出響聲吵醒了他,轉身躡手躡腳退出,來到了自己靠門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