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留生說：“還是明天開，老時間。老田你主持吧，郎芬芸要外出學習，我得送她一送。”田雲說：“好。”隨即三人一道巡視廠區環境建設進度。
出了辦公大樓，就看到廠大門那裏正在安裝電子監控探頭，圍牆分作三段在快速增高，磚上抹上水泥，再在牆頭上間隔三四米插上個三角鐵，約有八十公分。朝南的那麵，橫三道鐵絲網已經紮緊，外邊看周圍的警戒氣氛濃厚多了，有了鐵絲網，一種神秘感危險感交雜出現，不知情的都以為是勞改重犯判了死刑的印鈔票造硬幣呢，偷了錢幣一輩子也用不上。再加上持槍武警大門左右兩人筆挺筆挺，儼然是軍事要塞，森嚴禁地。大門外拓寬後，整個南方向過來的汽車激增。廠區南千米外，利民鎮又劃出了幾公頃地開發為科技園，國家級重點高中也進入了園區，再吸引石陵市幾所大學來建分校，準備形成大學科技城。寧江區準備提前普及大學教育：國辦的，民辦的，國有民辦的，大學自己建民辦的，民辦裏麵有公辦的，學生家長擇校都搞得稀裏糊塗的，品種太多了，反正隻要交錢就能上大學，至於工作，大學生擦皮鞋賣豬肉有何不可？進去的高中得天獨厚，為全區之最，規模之最，三軌六十個班，師生員工近四千人，人員之最。師生們從持槍武警麵前沿著這條崗山公路經過，場麵更是不可小覷。廠區東裏間四排廠房，蜘蛛人正在加班施工，多年汙染的外牆，鉛灰色的塗料帶點白，猶如青魚的肚子，在陽光照耀下，泛著柔和的灰白光。二環綠道兩旁，請的園林技術員正在培植草坪，中間夾雜著月季紅之類的花卉，襯托著女貞、冬青，紅白綠相間，倒也別致好看。他們轉到機械那邊，裝配廠房已經砌到了二層高，封頂在即。外牆貼了灰色瓷磚，單剩下尚未完工的東南兩牆，因為那兩麵須安裝溴化鋰中央空調。為了暖氣管道，每隔三四米的水泥蓋已經掀開一旁，白色鍍鋅氣管幾百根一溜煙順序排列，一直延伸到了辦公大樓邊上的供氣房。
“整整五百八十萬哪，”明敏指指結構簡單的裝配廠房說。這時就看到郝大正陪著安裝中央空調的技術人員從新廠房出來，明敏看了就說：“郝廠，為了你的安全，進去得戴頭盔，不為其他，為了家庭和全廠。”郝大正笑笑，上前拍著明敏肩膀說：“頭盔脫在裏麵了，你可以。”說著又看了幾眼。錢留生心裏就想，明敏那句“為了家庭”是不錯，後麵跟著“工廠？為了工廠”，這節骨眼上這句話出來可是非同小可，莫非明敏得到了什麼小道消息，難怪束倫溫死相活氣不開心，他不能磨正？錢留生碰碰田雲胳膊說：“走，我們到電子門看看，那個係統更新了沒有？”
“錢處，田處，前天就已經好了，都試過了，殷維喊我過去試的，辛玲武琳都在，還有汪廠，一切正常，比以前靈敏多了。”三人說著，剛拐過機械裝配廠房，迎麵碰到了賈路，他一見錢留生頭一扭隻當不認識。田雲喊道：“小路生什麼氣呀，不就是一百塊錢麼。”
“錢？誰在乎那一百，還不夠到小金陵大廳吃大包呢。聽說還要廣播，我這可是揚名全廠呢。”
“這一次不寫扣款名字就是了，賈科，當了頭不要忘了我們啊。”明敏半真半假打趣說。
“你這個家夥，芬春的喜糖發了，喜酒不請我，當心你夫人罰你跪搓衣板。”
“全廠一個不請也會請你的，就怕你不來。”
“誰不來？”就見郎芬春笑吟地從分廠計算機中心室出來，看到明敏喊道：“小敏，今晚看好電視吧？”賈路一路跟著問道：“什麼片子呀？現在的電影才好看呢，電視音響效果不行。”
“《笑傲江湖》，許睛演的聖姑別具一格，胖了點，那是豐滿，韻味十足，富態著呢。”說著三人都笑了起來。“那位令狐衝不行，但比港版的神氣了點。”郎芬春說著那笑盈盈溢滿臉色，她一會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灌進明敏口袋，手到了口袋裏間狠狠掐了他一下，明敏裂著嘴樂了，眼神有點異樣。賈路就說：“我勸你們到石陵市看《泰坦尼克號》，那好看，大投資，特別是那首主題曲，百聽不厭，適合你們小戀人看呢。我家麻蘊探親回家我帶她去看，回家來，路上兩人湊湊，竟然歌詞都背了下來，你們阿要聽聽——”不等郎芬春他們表態，他就念道：
每夜我總夢見你來到我身旁，（我倆一朝相戀就終身相依偎）
依舊如同往常一樣，白頭到老啊情意長
盡管你我中間相隔遙遠渺茫，你仍向我訴說夢想
（回想當時甜蜜，每一刻都難忘，相約終生一路同往）
無論你身在何方，我相信心兒永遠昂揚
盼你一再叩我心房，隻要有你在我心上
我的心啊永遠昂揚，你在，我就不會恐慌
我的心永遠熱烈跳蕩，我們同在，就這樣
你安然在我心上，我的心兒永遠昂揚
郎芬春聽了激動了，說：“小敏，那今晚我們就去石陵？”
“不不，”賈路笑著說：“今晚先看《笑傲江湖》，君子不奪人之美，更不奪人之意。我家麻蘊說了，她複員回家來還要再看一遍。”正說到情人的意思，郝大正在暖氣管邊上向他招手，賈路急忙過去。
錢留生和田雲早已到了硬幣分廠那邊，回頭還不見明敏的影子，就站在林蔭道上等。田雲看到錢留生沉默不語、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勸道：“錢處，你也不要在意，賈路這小夥子的脾氣我了解，麵子上過不去會露出來，心腸挺熱的，哥們義氣特濃。”錢留生歎了口氣：“我算是把人得罪光了，孟任林進門不掏證，勞資的貝津反饋，這帳也算到了我的頭上，賈路自行車亂停，滿遊辛反饋，也算我頭上，好，我該千刀萬剮。這錢扣下了，我又不多得半分。這一次他官林倒好，他要下下款，大郝免了獎，帳呢自然也算到我頭上。田處，我這人性子又剛，看起來是幹不到創優的頭了。”
明敏正好走到身後，郎芬春還朝他揮揮手。看到錢留生心情不好，田雲沉思片刻，真想再勸解幾句，看到汪狄從二樓下來就喊他道：“汪廠，你這個衛生包幹區還差點，往年的枯葉你看還有呢，不創優不要緊，今年要弄幹淨。”
汪狄笑嗬嗬說道：“你們放心，明天我就安排人弄幹淨，保證達到優化型標準。你們看我分廠的自行車存放，一溜齊刷刷的，同檢閱隊伍一般。多虧你們扣了王牌分廠頭的款，要不，職工哪會這麼快養成整齊的習慣。”錢留生苦笑笑。汪狄又說：“你們殺雞駭猴膽子也忒大，這次連機械的頭也敢碰，他們可是一杆旗。薑廠不是說了，要舉特殊機器製造這杆旗，全國獨此一家，是我們廠的小特區。錢處，聽說你們還碰他們的工時定額呢，我勸你歇點神，真的！”
錢留生脖子一挺：“大不了烏紗不要，回老單位幹我的技術老本行。”汪狄說：“那我歡迎，我們分廠有你這員虎將，我省心多了。”一行四人到了電子門，認認真真巡視了一遍。
待轉到稅票分廠這邊，那廠大門就對著他們。三人注視起廠大門的新設計來。近處看不全，遠了才發現：一邊圓崗亭，四麵玻璃，武警風雨在內，四麵八方盡收眼簾；晴天則立於崗亭外的大圓傘的圓凳子上，是好。唯獨左門簷朝天矗立著的三個柱子，立式的，中間一個圓球置放在內，三根柱子又是參差不齊高矮相間；那圓則象征著圓硬幣。原設計那圓球下還有個卡拉ok廳的弧光旋轉燈，夜間中間太陽燈的強光照射在那立柱上，立柱鑲嵌著的有色玻璃再發出輝煌的色光烘托出三根立柱直衝天空雲霄，構成利民鎮特有的色光映幣的玄景。此刻，建築到一半砍掉了這個設計，中間圓球材質由玻璃改為實心水泥，頓時不倫不類，暗無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