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1 / 3)

誰知城隍廟老廟祝果然小氣。他們乘廟祝不在,拿起那隻香爐鑒賞,隻見這隻香爐不大,恰恰可以放在手上把玩。那滋潤的釉麵泛出幽幽紫藍色,紫口鐵足,煞是可愛。兩人正在鑒賞,正好被廟祝進來瞧見,被廟祝數落了一頓。直至杜明禮抬出自己杭州府府台,要借用這東西公幹,廟祝才轉緩口氣。隻是借用一事,被老廟祝一口回絕,沒有商量餘地。老廟祝深知,府衙的所謂借用,那是明搶,不可能再會返還。杜明禮隻得說杭州府衙要購買此物,讓廟祝開個價。

廟祝說道:“這東西本是城隍老爺的,由上輩老廟祝傳下來,要出賣它,自己無權做主。”但既是買賣,也不好當麵駁回杜大人,借口說:“要購買此物,請杜大人自己與城隍老爺商量去。”杜大人問道:“怎麼和城隍老爺商量?”廟祝說道:“你自己親自向城隍老爺磕三個頭,心中默默告知要購買這隻香爐,然後抽簽。如果你抽出三支上上簽,就說明城隍老爺答應你了。否則就請大人回府去吧。”

杜明禮沒有辦法,隻得老老實實聽憑廟祝調排。他明知要搖出三支上上簽難如登天,也隻好硬著頭皮試試自己的運氣,結果連一支上上簽也沒有抽到。隻得垂頭喪氣回到府裏。

陳魯來催問古玩有沒有搞掂,杜明禮隻得以實相告。陳魯譏諷道:“沒用的書呆子,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說完,帶領一班衙役來到城隍廟,不由廟祝分說,將那隻南宋官窯香爐取了回來。氣得老廟祝呼天嗆地,大哭一場,還在城隍菩薩前跪了三天三夜。

劉錫彤遵奉陳魯之囑,特意從餘杭趕到杭州,帶著那隻南宋官窯香爐來到了浙江按察司衙門。門上通報進去,說是餘杭知縣劉錫彤求見。蒯賀蓀正好想要問問他辦的這個案子到底如何,便將劉錫彤喚了進去。聽說劉錫彤也是讀書出身,兩人說話更親近了一些。因蒯賀舜是進士出身,隻是舉人出身的劉錫彤又乘機恭維了一番,哄得蒯賀蓀心花怒放。蒯賀遜問劉錫彤來衙何事,劉錫彤說道:“學生最近得了一件古玩器物,不知真假,聽說大人是這方麵的大家,想請大人看看到底是真是假,是何物件,是何年代,是何檔次,有何說法。”

蒯賀蓀聽說又有古玩叫他看,頓時來了精神,急切地吩咐道:“東西呢?帶來了嗎?快拿出來看看!”劉錫彤趕緊取出寶盒,打開盒蓋,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說道:“請大人過目。”蒯賀蓀方接在手上,立刻說道:“好東西!是真東西!是南宋官窯中的珍品呀!”

劉錫彤故意問道:“什麼是南宋官窯呀?”

蒯賀蓀道:“南宋官窯就是南宋時期,由南宋朝廷中一個叫修內司的機構,專門為皇室燒製各種器物的窯口。這窯口就設在杭州,可是本官到杭州數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的東西。難得,難得呀!見到本朝的官窯並不難,見到南宋官窯就不易了。見到南宋官窯中這麼好的珍品更是難上加難了。”

劉錫彤說道:“如果東西的確好,就請大人留下仔細鑒賞。反正學生也不太懂。”

蒯賀蓀說道:“這倒也是,識者是寶,不識是草。不過這東西太貴重了,本官得付費才像話。”劉錫彤道:“大人您別客氣,學生也是人家送的,自己沒怎麼化錢,怎麼好收大人您的錢呢?再說,學生我自己不懂,也不太喜歡這玩藝。”

蒯賀蓀說道:“嗬嗬,是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哇!”

待蒯賀蓀珍藏好南宋官窯爐子,劉錫彤乘此機說道:“學生最近辦了一個案子,是餘杭一舉人因奸謀毒案子,現在大人您手上。學生也想來聽聽大人的批評意見。”

蒯賀蓀因收下了珍稀古玩,說話的口氣就更不一樣了,說道:“嗬嗬,你們都這麼謙虛,啊!本官就喜歡謙遜好學的官員。這個案子我的看法嘛,你我都是讀書人,啊,學的是孔孟之道,講的是忠孝節義。這案中的楊乃武也是個讀書人,而且還是個剛剛中了舉人的,會不會去做那些個傷天害理之事,啊?再說,讀書人在考取功名之時,正是決定自己前途命運的要緊關頭,哪有心思去幹那些個眠花宿柳之事,啊?這就是這個案子的疑點。”

劉錫彤說道:“大人說得很有道理。隻是世事難料,人心難測。讀書人中出現個別敗類也是很正常的。有極個別的讀書人,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學生看來,楊乃武就是這種極其個別的讀書人中敗類。何況他們都已有供認在卷。”

蒯賀蓀道:“卷子本官都看過了。審問時,你們沒有用刑吧?”

劉錫彤道:“沒有用刑。大人,無論是誰,就是犯了罪的,也都是咱們大清朝的子民嘛,學生怎麼下得了這樣的狠心呢?學生是苦口婆心,耐心開導。招認時,他們也都是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呀!”

蒯賀蓀道:“這就好,這就好。這樣,本官也就放心了。”

就這樣,蒯賀蓀既未親自審問過楊乃武和和小白菜,也沒有提審過其他證人,就相信了劉錫彤和話,結了案。於是,案子到了浙江巡撫楊昌浚的手上。

受葉天一啟發,應然決定去找楊乃武夫人小楊詹氏。

小楊詹氏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又傷心,又痛心。一會兒傷心,傷心之際淚流滿麵;一會兒痛心,痛心之時咬牙切齒。她想到,自從自己嫁到楊家以來,夫妻恩愛,相敬如賓。丈夫白日在家授徒,每夜都是早早安歇。從無去向不明或夜不歸宿之情形。仔細想來,並無與其他女子有染之嫌。如今丈夫被官府判斬立決,年紀輕輕就要上斷頭台,想想是何等地傷心!可是,上次去到娘家,明明是初五日就從南鄉回家,可他為何要娘家那邊的人為他做是初六回家的公稟?如果自己沒有做過虧心事,可以堂堂正正告訴官府,為何要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法呢?莫不是丈夫手法高明,自己年輕,未能發覺他在外有相好之情?整個餘杭城輿論一麵倒,難道丈夫確有因奸謀毒之情事?想到丈夫背著他幹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又是痛心萬分!

對於楊乃武家,應然已是熟門熟路,隻是從未與楊乃武夫人小楊詹氏有過任何正麵接觸。一天,應然來到楊乃武家門口,見了小楊詹氏說道:“阿咪陀佛!女施主,能否討口水喝?”小楊詹氏從房內提了一隻茶壺、一隻碗出來,給應然倒了一碗水。應然喝了水,說道:“多謝女施主。打擾女施主了。貧僧冒昧問一聲,貧僧見女施主神情憂鬱,麵容憔悴,不知是否遇有為難之事?”

女人天生對神靈有莫名的崇敬心理,尤其是遇有急難之事。和尚、道士便是神靈在人間的化身。如今一位胖大和尚主動問起,小楊詹氏哪有不傾心相告之理?於是便說道:“大師傅真是神僧,婦人的確遇到了天大的難事!”

應然故意問道:“莫非女施主就是人們在傳說的因奸謀毒一案裏新中舉人楊乃武的夫人?”

小楊詹氏答道:“正是,正是。”

應然說道:“不知女施主自己以為你家夫君有冤無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