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光回到住處,心想,這個案子看來是不太好辦了。餘杭縣衙經過勘驗,死者是砒霜中毒而死。而今天兩個人犯所述也有可信之處。如果信了他們,那麼葛品連是給誰毒死的?如果說這兩個人都是冤枉的,那麼就還有另外的凶手,但要找出另外的凶手談何容易!要麼是兩個人犯怕被殺頭,想籍此翻案?思來想去,不得要領。最後想到,還是知難而退。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過了幾天,錫光向楊昌浚報告說,自己老胃病犯了,請恩準回湖州調養一段時間。楊昌浚雖知錫光是想一走了之的意思。但錫光是旗人,正黃旗五品,不知背後還有誰為其撐腰,楊昌浚不敢為難他,隻得準了錫光的請求。就這樣,精於世故的湖州知府錫光開溜了。
楊昌浚命嘉興知府龔嘉儁主審此案。龔嘉儁等人明知錫光是知難而退,但不敢再用此法去騙楊昌浚,隻得硬著頭皮審下去。
龔嘉儁找來許嘉德、陳寶善,三人商議,龔嘉儁道:“如今兩位人犯均已翻供,請兩位大人發表高見,我們應當如何審下去?”
一時,三人都無話可說。
龔嘉儁繼續說道:“要麼請兩位大人想想,這翻供的兩個人犯供述裏有何破綻?”
許嘉德和陳寶善還是無言以對。
還是許嘉德打破沉默,說道:“下官以為愛仁堂藥店老板錢寶生是個重要證人。我們是否還可以把此人找來審問審問?”
陳寶善說道:“不錯。如果這個老板說確實曾經賣砒霜給楊乃武,說明楊乃武在說謊。”
龔嘉儁道:“好,那我們就傳錢寶生到堂審問。如果錢寶生認可了賣砒之事,我們再讓他和楊乃武對質。看楊乃武還有何話可說!”
龔嘉儁見兩位言之有理,便吩咐兩名衙役,將餘杭倉前鎮愛仁堂藥店掌櫃“錢寶生”帶來審問。
龔嘉儁派出的兩名衙役雖然年邁體衰,卻對杭州附近周遭地理環境了然於胸,沒有通過劉錫彤便找到了倉前鎮愛仁堂藥店。
兩名衙役到了藥店之內,隻見店內隻有一位年輕小後生站堂,料想並非掌櫃,一個衙役便問道:“你家掌櫃的可在?”楊小橋答道:“兩位官爺,您找我家掌櫃的有何公幹?”一位公差說道:“我們老爺在衙門等你家掌櫃的回話。你趕緊去找來。”說畢,在店堂內一坐,似有不帶走錢坦就不走的架式。楊小橋趕緊給兩位公差上了茶,出去找錢坦。
錢坦因小楊詹氏和葉楊氏無窮無盡的糾纏,四處躲藏,隻有楊小橋知道藏身之所。最近,楊乃武的親屬來了多次後都未找到錢坦,便來得少了。隻是錢坦仍不敢呆在店裏。待楊小橋將錢坦帶回店中,錢坦卻問道:“兩位官差可是為楊乃武一案找小人?”
一位公差答道:“正是。”
錢坦昂起頭,挺起胸,說道:“二位公差大人,本縣縣太爺曾給小的無幹帖子,說小人為此案可以免上公堂。請兩位公差大人回去稟你們老爺得知,小人就不去了。”說著,拿出那張蓋有知縣血紅大印的《無幹諭帖》給兩位公差看。
另一位公差一把奪過那張《無幹諭帖》,撕得粉碎,大怒道:“好你個無知小兒。我們老爺乃奉旨辦案,什麼縣太爺的無幹帖子,有個屁用!帶走!”兩個公差推推搡搡,把錢坦拉上了船。
這一出,把錢坦的鼻子氣歪了。自從錢寶生在餘杭縣衙作了證,官府倒真的沒有明裏來找過他。本來以為隻是楊乃武親屬會來找其麻煩,沒想到過了這麼長時間,官府也還會來找其麻煩,而且還如此的凶神惡煞,容不得自己作任何辯解。更可氣的是,這兩個小小公差,竟然對知縣大人給的《無幹諭帖》如此粗暴無禮。又想到不知該如何對付官員審問。心想,自己身受楊乃武親屬這麼長時間的騷擾,官府連問都不問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劉錫彤知縣給的《無幹諭帖》又如此的無用,自己何苦非得要信守當時的證詞呢?又想到,如今最頭疼的還是楊乃武親屬的騷擾,如果這次說了實話,以後可免遭楊乃武親屬的無窮騷擾,倒是十分值得的。想到楊乃武親屬騷擾時的可怕情景,錢坦下定了說一次實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