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葉天一和王書瑞寫好了呈狀後,葉天一便來找應然,見應然化了三天多時間,才抄寫了三四篇奏折、諭旨。隻是字跡倒還工整清晰,看來應然倒是十分用功賣力的。葉天一見應然化這麼多時間才抄寫這麼一點點,便埋怨道:“大師傅,你是有意怠工誤事吧,都三天過去了,才抄這麼一點點。要是鄙人也是這麼個抄法,隻能天天喝稀粥了。”
應然不服氣,晃了晃手中的筆,說道:“貧僧與這位朋友已經多年不見。老友相見,有很多話要說,故爾耽誤了抄寫。還請先生見諒!”
葉先生不是真心埋怨,見應然已經十分賣力,也不好說什麼。從應然手中接過紙筆,自己抄了起來,不再去搭理應然。為了對付呈狀一事,已經耽誤了不少功夫,得抓緊時間,盡量趕著點。
應然見葉先生一心抄寫,自己閑了無事,便四處逛了起來。
應然得知都察院的奏折已經交到了太後手中,就等太後批準了。應然很想知道慈禧太後批還是不批,便隱了身,逛到紫禁城裏來了。應然並不知道哪一個是慈禧太後,聽到了這一番談話,才知這位風情萬種身著華麗服飾的中年女人,便是傳說中的慈禧太後。還知道了她對都察院的折子並沒有批準,正在猶豫之中。
這時,應然想到能否對太後施加影響,讓她能盡快批準都察院的奏折。可在慈禧太後的周圍時時圍著一大幫人,什麼太監、宮女、大小官員等等,沒有任何可以下手的機會。而且,應然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下手。
入夜,大小官員們都回家了,可是,太監、宮女依然環繞在慈禧太後的身前身後。待見慈禧太後上了床,應然還是沒有找到機會,他隻得回到杭州,看看獄中的小白菜安然無恙否。
次日一大早,應然早早起來,一句“南無喝辣怛那”就來到了慈禧太後的臥室。見慈禧太後已經梳洗完畢,獨自一人來到了一個小巧精致的佛堂,佛堂上供著的正是觀音菩薩。應然見此,心中念道:觀音菩薩保佑,保佑應然有一個機會。
慈禧太後雖然皇權在握,權傾天下,但在內心深處,仍然有一個普通女人所具有的強烈依賴心理。光緒年紀尚幼,慈禧太後所依賴的,不可能是任何凡人,隻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菩薩。慈禧太後自小就信奉觀音菩薩,自從垂簾聽政,依然故我。每日清晨,都要給觀音菩薩跪拜上香。遇有難以決斷之朝政大事,還會問計於觀音菩薩。這一天,由於前一日碰到了難以決斷的都察院奏折一事,慈禧太後上香後,便跪倒在地,向觀音菩薩求道:“菩薩啊!小女子又遇到了一件難以決斷之事,弄得小女子晚上都沒有好好睡覺。都察院上奏折,要求把楊乃武一案交由刑部提審,不知應當準還是不準,望菩薩指示。”
應然在一旁聽到慈禧太後有此一問,不禁脫口而出:“準了。”隻是那聲音極為微弱,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似有似無,飄若遊絲。這微弱的聲音剛剛可以傳入慈禧太後雙耳,聽得真切。但慈禧太後卻分不清這聲音是從外麵傳來,還是由自己的內心所出。環視周圍,卻未發現任何人。她出得佛堂,向四處一望,也未見任何人。慈禧太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再次跪下說道:“菩薩啊!小女子遇到了一件難以決斷之事。都察院上奏,要求把楊乃武一案交由刑部提審,不知是應當準還是不準,望菩薩指示。”
應然又一次說道:“準了。”慈禧太後雖然聽得十分真切,卻因沒有發現任何人,她還是弄不明白到底是從外麵傳入自己雙耳的聲音,還是自己內心想法的外露。慈禧太後想弄明白,這到底真的是不是菩薩的指示,便再說了一遍。她又一次似乎聽到了“準了”兩字。
慈禧太後心想,這肯定是觀音菩薩的指示。於是,便不再猶豫,批準了都察院的奏折。囑軍機處擬出諭旨。
起草諭旨的翁同和遇到了一些難題,自己不敢擅自作主,便來請示慈禧太後。翁同和說道:“啟稟太後,臣起草諭旨時遇到這樣一個難題。自從盤古開天地,從來隻有老百姓向衙門提交呈狀,如今卻是十八位官員向都察院遞交呈狀。且這十八位官員都是京官,有的還是朝廷高官。官員向衙門遞交呈狀,本來就絕無僅有。此旨一下,百姓就會知道當官的也要打官司,臣以為似有礙朝廷顏麵。不知太後以為如何?”
慈禧太後說道:“哦,是個事情。當官的還要告狀,的確有失朝廷的麵子。翁大人,你說得對,是不是已經有什麼主意了?”
翁同和說道:“臣以為,在諭旨中要回避官員的字眼。既不能提內閣中書,翰林院編修等等官職稱呼,就連官員兩個字都不能提。就是說,這一諭旨的下達,並不是由於官員向都察院提交呈狀而才有這樣的結果。”
慈禧太後說道:“嗯,有道理,是不能提。翁大人,你想得很周到。隻是在諭旨中還是要提到這事的來龍去脈,總要提到這十八個人聯名提交呈狀之事。翁大人是不是已經想好了用什麼字眼?”
翁同和說道:“臣以為,是不是就提是浙江十八位紳士向都察院提交了呈狀。這樣,對浙江這十八位官員也沒有過分輕視了他們,對外也可掩飾是十八位官員向都察院提交的呈狀。這一提法,對其他官員明裏暗裏也是一個警告,朝廷可不願意看到其他官員效法這樣聯名提交呈狀的做法。還可以讓百姓知道,現在我朝太後,並不因為是什麼樣地位顯赫的人反映此事,才引起重視。對像紳士之類普通百姓反映的事,太後照樣是十分重視的。不知臣的這一想法是不是妥帖。”
慈禧太後喜道:“嗯,紳士。浙江十八位紳士。哈哈,翁大人的想法很好,很好。就這樣了。”
翁同和說道:“太後老佛爺,臣還有一事請太後明示。前次邊寶泉上奏時,諭旨以向無此政體為由,未予準奏。今據十八位浙籍官員考證,道光、同治年間,山西、浙江都有案子解交刑部審辦。而諭旨中須提及邊寶泉上奏一事。臣以為,得另有不予準奏的理由,方成體統。不知臣之想法是否妥當?”
慈禧太後說道:“是啊,不要再提向無此政體了。那麼得另外找一個當時不準的理由,是吧?那麼,翁大人的意思呢?”
翁同和說道:“臣以為,就說當時考慮到此案複雜疑難,所涉案犯人證較多,浙江到京路途遙遠,來往十分不便,所以沒有準邊大人所奏。”
慈禧太後說道:“這樣寫有些道理。就按你的意思起草吧。”
翁同和起草後,經慈禧太後審閱,諭旨下達:
前據給事中邊寶泉奏,浙江餘杭縣民婦葛畢氏毒斃本夫一案,胡瑞瀾複審未愜,請旨交刑部辦理。當時,因提案解京事涉紛擾,且因案內人證眾多,往返拖累,所以未準所請,仍責成胡瑞瀾悉心研究。現據都察院奏,浙江紳士汪樹屏等聯名提交呈狀,懇請將此案解交刑部審訊。據呈內所敘案情,必須徹底根究方足以成信讞而釋群疑。著將所有此案卷宗及要犯要證即提交刑部秉公審訊,務得確情,期於毋枉毋縱。凡案內要犯,著楊昌浚委派官員沿途小心押解,不得稍有疏虞,致幹咎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