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國國君將我全家押到都城鄴城,並未加害。隻要我祖父開爐為他們鑄劍,為剌客鑄劍之事即可既往不咎。我祖父佯裝答應,開爐時率我家男丁十三人縱身躍入烈火雄雄的鑄劍爐。這其中就有我不到四歲的弟弟呀。”
燈光中,兩行清淚從吊的眼中流出。如此慘劇,以前隻在小說或是電視中看到過,眼下即活生生地在眼前,孫旭東也不由暗暗跟著他難過,看來人不可貌像,吊絕不是像他的外表一樣的粗魯漢子,他應該是一個身懷絕技、經曆坎坷而內秀其中的人。
吊沉默了多時,張開大手抹去臉上的眼淚,繼續說道:
“白王得知自是大怒,將我家女丁一律打成賤奴,永世不得脫奴籍,我娘得知後投井而死。自此後,原本三代同堂的我隻得改名換姓,一個人四處飄零,不敢以家傳技業謀生。直到二十歲才在濟城落下腳,開爐為人打製農具度日。三年前白國侵占了濟城,我被打為奴隸,在肩頭烙下了印記,發到這兒修城牆。”你說完沉默了一會,用溫和的目光望著孫旭東道:
“你嘴角的一顆痣很像我弟弟,他死的時候太小了,眉目我已淡忘了,隻記得這顆痣,不過要論年歲你們應該差不多大。”
孫旭東恍然大悟,原本是君武嘴角的一顆痣讓吊如此關照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他隻知道自己的臉變了,卻還沒有機會找到鏡子一睹自己的尊容。看來嘴角有顆給他帶來幸運的痣,讓他想起了那顆著名的“幸福痣”。吊的敘述中帶來了不少的信息,但他還想知道得更多。
“那我叫你大哥吧。”吊看起來很高興地點點頭,“那我認了你這個弟弟。你在家是幹啥的?”
“我是放羊的呀,你不是叫我羊牯嗎?”
“哦”吊嗬嗬地笑了:“這兒管捕來做苦工的奴隸都叫羊牯。”
“原來如此。”孫旭東也笑起來。“你是軍奴,那是你父親還是祖父被白國俘過?”吊又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吊詫異的看著他,“你家是在哪裏?”
“嗯...”一無所知的孫旭東不如何回答,愣了半晌。吊見他吞吞吐吐,原本很熱忱地望著他的眼光,慢慢變得冷淡:“哦,你不想說就算了吧。”
“大哥,我得了失憶症!”孫旭東臉上做出一片痛苦的表情,臨時想出來一個搪塞之計。
“失憶?失憶是什麼意思?”
“兩天前我在山上放羊,被山石絆了一跤,跌倒時頭在山石上碰了一下,醒來後以前的事都記不起來了。”
吊聽著有些吃驚,問道:“事都裝在心裏,你的頭碰一下怎麼會忘了?”
古人以為記憶是存放在心裏的,所以有心想事成等成語。這是個醫學問題,孫旭東一時半會兒跟吊解釋不清,隻好答道:“我也不知道,隻是醒來後心中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了。”吸取教訓,這次他說心中而不說腦中。說完滿臉誠懇地望著吊。
“哦”吊像是看著出土文物一般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寬厚地笑了:“你總不會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了吧?”
“他們都叫我君武。”孫旭東見吊相信了,暗暗高興,這下發揮的餘地可就大了,無所顧忌,什麼都可以問。
“大哥,現在是什麼朝代?”這個問題很重要。
“看來你真是全忘了,倒是頭一次聽說摔一跤不掉東西掉心思的。嗬嗬”吊還是有些匪夷所思,“現在是什麼朝代?現在是一個天下大亂、黑白顛倒、無廉無恥的朝代。”
這也太籠統了吧?一頭霧水的孫旭東真想直接問現在是中國曆史上的哪朝哪代?想想不能,對吊說道:“大哥,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你給我從頭說說吧。”
“嗯,”吊答應一聲,低頭沉思了一會說道:“我們本應該都是大忌王朝的子民。四百年前,大忌王一統天下,那時天下太平,老百姓們安居樂業。大忌王為表彰有功的臣子,分封了一百零八個大小不等的諸侯。”
“被分封的諸侯,初時尚能相安無事,後來就經常有些糾紛摩擦。開始還有些顧忌大忌王,諸侯們隻是小打小鬧,兩百年過後,大忌王日逐衰落,非但無力再幹涉諸侯間的傾軋,連自身也朝不保夕,要看大諸侯們的眼色行事。自此諸侯們大魚吃小魚,每日裏東征西伐,攻城掠地,用治下子民的鮮血和生命擴大自己的領地。百年一過,一百零八家諸侯中有的丟了領地成了人家的奴隸,有的被外姓分裂篡了侯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