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吊(一)(1 / 2)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孫旭東的遐想,黑暗中一條黑影慢慢走近,從身形上看,好像是吊往這邊走來。孫旭東連忙閉上眼睛假寐。

黑影到了跟前,踢了孫旭東一腳,輕聲說:“起來,跟我走。”

確實是吊,孫旭東爬起身,全身酸痛。跟著吊往西走去,回頭確定一下自己的草棚的位置,營中草棚眾多,都是一樣的式樣,不要回來時弄錯了。

到了奴隸營的盡頭,圍著的木柵欄上掛著燈籠,有兵士手持長矛在遊弋。吊進了一個小些的草棚,孫旭東跟了進去。

這是一個有門的單身草棚,隻有吊這樣的工頭級別才能享受得到的。最為難得的是裏麵竟有一盞菜油燈,地上鋪著的是新草,很厚。比之自己睡的草棚,可算得上是星級賓館了。

吊讓孫旭東坐下,坐草鋪下拿出一塊破老布後撕成條狀,幫他把鐵鐐和腳能接觸的地方用老布纏上。孫旭東看著五大三粗的吊笨手笨腳地弓身給自己纏鐵鐐,腦子裏映出了小時候父親給自己係鞋帶的情形。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除了大小姐和小山,每個人象是都對自己懷有敵意,眼下的吊竟如長兄慈父一般關照著自己,再也忍不住,頓時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

吊為他纏好了鐵鐐,坐在草鋪上,見孫旭東偷偷抹淚,嘿嘿笑了:“怎麼像個娘們?是不是腳很痛?”

孫旭東眼望著滿臉滄桑的吊,覺得他眉目間依稀有點像田青。心裏估算著吊的年紀應該在三十歲左右。對於君武也就是眼前自己的確切年齡並不知道,但從景將軍說的小小年紀來推測應該也就是十八、九歲吧,稱吊一聲大叔應不為過。

“吊大叔,我...”孫旭東想說些感激的話,一時卻說不出來。

吊大手一揮,“知道我為什麼要特別關照你嗎?”

這正是孫旭東想知道的,他搖搖頭。

“我也是鑫國人,原本住在都城鹹城,是平民。”吊眼望著閃爍不定的燈火緩緩說道:“祖傳的技藝,技兼冶桃(冶古代中打製箭鏃、戈等兵器,桃專指鑄劍),家裏幾代都在鹹城的兵器作坊為國工。”

一聽吊在說自己的身世,孫旭東暗暗高興,因為可能會說到自己急於想知道的情況,連忙聚精會神地細聽。

“自我祖父開始,我家便掌握了鑄造加長銅劍的秘訣。一直以來就隻為鑫國的王公貴族們鑄造長劍,這原本可以讓將士們在疆場大展神威的長劍,卻隻能成為王公貴族炫耀身份的腰間飾品。除了他們,如非王命,其他任何人都不許擁有加長的銅劍。”

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祖父漸漸厭倦了為他們鑄造這沒用的兵器,便封爐不再鑄劍。可那些王公貴族們卻不依不饒,逼著他開爐鑄劍。祖父情急之下,推脫說以前能鑄長劍是因為有劍仙附體,現在附體的劍仙走了,再也鑄不出了。如此一說,那幫人也隻好悻悻而回。那一年我十歲,我弟弟還不到兩個月。”

“三年後,一位名滿天下的劍士,從田國趕到鹹城,求我祖父為其鑄長劍。起初祖父一口謝絕,沒成想劍士在我家門前跪求三日,不飲一滴水,不食一粒米,終昏絕在地。”

“祖父將劍士救起,贈金勸其回田。劍士又出門跪在門前,不飲不食,直到二次昏絕。祖父無奈,問他要長劍何用,劍士道他不滿白王的暴政和一心兼吞天下的野心,要孤身犯險,求祖父為其鑄長劍後去刺殺白王。”

“祖父思忖了一夜,隻道劍士得劍後如果真能刺死白王,確實是為天下人除一大害,從此天下少了不少的紛爭,各國無須再去窮兵黷武,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不正是鑄劍桃工的最高王道嗎?劍士要刺的人是白王,不也正是我鑫國多年的宿敵嗎?”

“第二天,祖父開啟了封閉了三年的鑄劍爐,用了十幾天的功夫鑄出了一把加長銅劍。銅劍臨出爐時,祖父喝令我父親用木錘猛擊其胸,吐前一大口鮮血噴於長劍之上為長劍發紅。當時不懂事的我和弟弟在一邊嚇得大哭,因為以前的長劍發紅都是用雞血來做的。”

“劍士帶著長劍離開了鹹城,三個月之後,從白國都城鄴城傳來了有人行刺白王失手,當場自戕的消息。祖父暗暗歎息了一回,渾沒想到此事給我家帶來的禍患。”

“又過了兩個月,白國十萬大軍壓境,當年已入致政之年的老鑫王一向懦弱,原以為白王又是來索城要地,沒想到白國十萬大軍隻是要鑫國交出為刺客鑄劍之人。”

“祖父所鑄之劍天下無雙,白國人一見便知。為一人而息幹戈鑫王自是願意從命,更何況還有幾年前讓祖父鑄劍而未得的王公貴族們在一邊煽風點火。當晚即派甲士圍了我家,除了我娘帶我外出得以幸免,其他一家老小近二十口子全部被抓,次日全部交與白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