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日損答:“方外之人,無家無國。”
此次項羽被困阿房宮,多虧大夥及時趕到,解除秦兵,方能反敗為勝。而且一鼓作氣,燒了阿房宮,殺了秦王,將鹹陽一城居民屠戳幹淨,至此才有秦朝完全被滅掉的感覺,如釋重負。項羽召集眾將議事,論功行賞,賜以各人官爵和財寶美女不等,並將結果報請楚懷王知悉。章邯、司馬欣、董翳因在秦始皇朝幹過,太知道天下一統的好處和皇帝的尊貴了,乘機勸項羽即皇帝位。項羽還沒想到這一步,但像秦始皇那樣到處顯擺,耀武揚威,一直是他的夙願。乍聽有人這樣提議,當即很感興趣地問:“我做皇帝,妥當嗎?”章邯說:“天下能打仗的人都在這裏,隻要這些人說妥當,那就非常的妥當!”
範增雖然年長,但向來誌氣宏大,一直也在想把秦朝推翻,由項羽做皇帝,他來做丞相,像周朝時的薑尚。但因時機未到,這一想法一直沒向外人吐露過,一怕眾人離心,二怕項羽驕矜。這從鴻門宴上他對別人講“將來奪項氏天下者必然是沛公”的話中可見端倪。這時秦朝已滅,各路諸侯俱聽命於項氏,恰又有人提議讓項羽做皇帝,範增認為時機到了,趁機鼓動說:“章將軍提議甚有道理。秦滅六國,天下一統,政號法令出於一家,經數年施行,百姓已經習慣,並不希望變來變去。之所以痛恨秦朝,皆因徭役刑罰過於繁重,把百姓逼到絕路。如能反其道而行之,輕徭薄賦,去除重法,則百姓必然樂意天下一家,共朝堯舜,而不願回到那種諸侯並列、互相攻伐不斷的年代。”
項伯首先站出來反對:“什麼,什麼,你們這是要項籍留下千古罵名嗎?項氏家族世為楚將,從來都是手握重兵,忠君愛國。遠的不說,就以項梁為例,自起事以來,天下英雄齊集麾下,聲威一時勝於陳王。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沒有稱王,而是從山野中尋覓到楚王後人,扶之為王,為的是給世人做個榜樣,再建六國諸侯,恢複舊製,停止紛爭。今諸君卻要抬項籍做皇帝,敢問諸侯將軍拚死效力、苦戰三年,為的是再整出一個新皇帝嗎?那將置諸侯於何地?置楚王於何地?再說,皇帝是個什麼玩意?它是秦始皇集三皇五帝之稱拚湊出來的一個怪物,本義是要借此宣揚他的功績超過三皇五帝,實際可能嗎?隻能是上逆天道,下絕地理,不倫不類,貽笑大方。事實證明,這個怪物一出現,不僅會給別人帶來災難,更會給自身帶來禍殃。誰擁有了它,誰就要倒黴,落個身敗名裂,斷子絕孫的下場。始皇如果不擁有它,不會死得那麼早。二世不擁有它,也不會被趙高殺掉。所以我勸項籍,當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當皇帝!你們外姓人,不得以此禍害項氏!”
各路英雄揭竿而起,原為的是推翻朝廷,自己混個土大王做做,如今再要弄出一個皇帝來,豈不是白忙乎一場。所以先聽章邯、範增要項羽做皇帝,從內心都反對。隻是怕得罪項羽,皆顧左右而言他。及至聽到項伯首先發出反對的聲音,馬上附和道:“項公所言極是,大將軍英雄蓋世,如果也像秦始皇那樣做皇帝,反而讓人覺得狹隘糊塗,是個千古罪人。”
範增沒想項伯會站出來反對,而且說得堂而皇之,仿佛句句在理,加之又以項羽親人的身份說話,不好明確駁斥,隻在嘴邊罵了一句:“弱智!”
項伯的話慷慨激昂,理直氣壯,義正詞嚴,項氏族人在場的有十多位,多認為有理,以此勸項羽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韙。項羽雖有不滿,卻找不出恰當的理由駁回,加之異姓諸侯將軍對他又捧又勸,隻好暫時作罷。
夜深人靜,阿房宮的大火把整個鹹陽城映得通紅。大火已連續燃燒多日,灰燼飛得到處都是,給人們的感覺不知是暖和還是燥熱。看著那多日不滅的亮光,項羽有些後悔,後悔不該把那麼好的東西付之一炬,後悔不該把裏麵所有的女人都燒死。秦人有罪,東西沒有罪。那些女人雖可恨,但也有可愛之處,比如她們的嬌豔和對男人火辣的要求……可惜一切都過去了。後人在議論這段曆史時會不會說我是敗家子,喪門星,暴殄天物,罪大惡極?他在偌大的宮殿裏踱著步,這裏建設得也不錯,不僅有前朝留下的好東西,還有虞姬去後的餘香。“我要好好看看這裏麵的東西,不能再燒了。那把火雖然燒出了勝利,燒出了豪情,燒出了誌氣,但也把自己燒得灰頭灰腦,不光明,不政治。”他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