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著,盼望著,上午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響了,秦可昕沒有顧得上吃午飯,坐上一輛人力車就去了貿易貨棧。車到貨棧大門口,她對拉車人說:“你在這稍等,一會兒我還回學校去,車錢一起付給你。”
貨棧裏的人見小姐來了,都很客氣。近二三年來,小姐已經很少來貨棧了。小時候倒是跟著父親常來,到讀中學的時候,偶爾也還來過幾次,後來讀了大學,就沒有空閑時間了。小時候一來貨棧,大家總是圍攏上去逗著她玩。小姑娘活潑可愛,又唱歌又跳舞,惹得人人喜愛。如今女娃娃長高了,長大了,出落成了一個漂亮的大學生。——她今天怎麼來了,貨棧的人都在一旁站著,似乎一時還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是貨棧的陳主事年長一些,他招呼大家都去幹活,自己瞅了瞅身後的椅子坐下來。陳主事在這裏已工作多年,他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前幾年他幫著秦掌櫃打理貨棧,負責驗質定價,最近幾年秦掌櫃當了甩手掌櫃的,他就是貨棧的全盤負責了。秦可昕先打破了僵局。
“陳爺爺,我放學過來,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前幾天有個趕馬車的幫助了我們學生,車上裝的是中藥材,聽父親說咱們鄉下收購站也是這幾天來送貨,車上也會裝些中藥材,學校讓我們多方打聽打聽情況,我下課就過來了。大學的課程很緊,很長時間也沒有來了,正好也看看你們,陳爺爺身體好吧,大家都還好吧。”
“好!好!好著呢!小姐學習上進吧,學生上街遊行小姐也參加了吧,聽說警察都出動了,小姐可要注意安全呀,家裏人惦記著,我們也惦記著呀。”
“是這事呀,咱們鄉下送貨的馬車來過了,是學生上街那天來的,他每次都是中午到,這回也是和往常一樣。他沒說遇到遊行隊伍呀,也沒說遇到什麼麻煩,沒有耽誤事呀。吃晚飯的時候,他倒是說起了鄉下到處在議論日本開拓團的事,說開拓團來年要買鬆花江沿岸農民的土地,一畝幾百日元,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這不明擺著是搶嗎?弄得現在鄉下種地的人心惶惶,進山挖藥材的也少啦。”陳爺爺說。
“啊,卸完貨馬車就回去了吧?”
“第二天下午走的,每次來都是當天下午卸貨入庫,第二天上午讓馬歇歇腿,程哲閑不住就去逛街,可能鄉下的鄰居讓他捎著買一些東西吧,每次逛完街回來,都是拎著幾個包袱的。”
“咱們家趕馬車的換了人,這個叫什麼程哲的我還沒有見過呢。”
“這小夥子來咱這裏有一年了吧,他都是頭天中午到,第二天下午就回去,再說十天半月才來一趟,別說你沒空來,就是你常來,也不一定遇著呢。”
陳爺爺繼續說:
“這個青年人可好了,一表人材,頭腦絕對夠用,一年了,安安全全的來,安安全全的回去,從來沒有出過錯耽誤過事,讓人省心著呢。處人也親近,每次來都給貨棧捎些蘑菇了,鮮山菜了……差不多到了要來的時候,大家都盼著他呢。”
看來陳爺爺對程哲的印象蠻好,再說下去可能就是蘑菇、山菜怎麼怎麼好吃了。而她又不能開門見山地問諸如模樣了,身高了什麼的。再說她實在不希望陳爺爺後來說的,證明不是救助她的那個人,她會心灰意冷,她總是願意揣著一份希冀。這一趟來也是為了使自己靜靜心,上課時少些分心,並沒有刻意指望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世上哪能有這樣巧的事情呢。
“我來過了就行了,中午休息時間不多,下午還要上課。”秦可昕說著起身要走,貨棧的人把她送到大門口。陳爺爺對上了車的小姐說:“要不下次我給你問問,要不下次來了的時候,我派夥計告訴你,你要有空就過來認識一下,問問他,你也好交差。”秦可昕上了車,說了句“那下次馬車來的時候,麻煩告訴我一聲吧。”還像小時候一樣不停地擺手,走了。
在車上,她自然自語:程哲,但願就是這個程哲吧。
天快黑的時候,下起了毛毛雨。程哲揮了揮鞭子,馬兒跑起來。馬兒有很強的記性,每每離到家還有三五裏路的時候,就會自動奔跑起來,奔家是馬兒的天性。往常這會兒,程哲不用揮鞭子,不過眼下要下雨了,他還是想再快一點到家。車剛進收購站大院,雨就下大了,他忙著卸牲口。這時,一個小姑娘從屯子裏跑過來,一手舉著一把傘,一手挎著個小筐,遠遠地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