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去了收購站,陳爺爺說鄉下的馬車十天半月來送一趟貨,秦可昕就開始數著日子。
第十天沒有等來音信,第十一天也沒有等來音信,時間在等待中一天天過去。她想,第十五天總該有音信了吧。這天中午,她先是趴在課桌上,像是休息的樣子,心裏卻在盼著傳達室的人喊:秦可昕,學校門口有人找。可是整整一個中午,傳達室也沒有人來傳信。但她並沒有失落感,她想收購站裏的人可能把信送到家裏去了。她強迫自己專注地上完了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就匆匆走出校門,叫來一輛車,急忙回家去了。吳媽給她開了門,說:“小姐回來啦。”就把她讓進了院子。
她從院子走進屋裏,沒有聽到吳媽再說什麼,她知道這是沒有人來送信了,要是有人送信過來,吳媽早殷勤地說給她了。她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怎麼回事呢,怎麼回事呀?她不停地問著自己。吃過晚飯,她躺在床上,拿起一本書,可是怎麼也看不進去。於是,又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時鍾已經敲了九下,她強迫自己睡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點睡意也沒有。於是,她又起來,拿出了筆記本,看著幾天來寫的日記:
明天就是第十一天了,能不能看見你呀,中午收購站如能有人送信來,下午放學就過去。我盼著見到你,但又怕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如不是,自己千萬要持若無其事的樣子,隨便聊幾句就走。但願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啊,不然我的心怎麼能平靜下來呢。
今天是第十三天,還是沒有音信,孰知已經是急切盼望了,明天會是怎樣呢,怎麼就等不來,但願應了“好事在後頭”的俗語吧。
今天是第十五天,十天半月,焦慮中又度過了一天。鄉下的馬車伕呀,連你也這麼難見到,如果你真的不是,那要見我要見的人,可真像爸爸說的是大海撈針一樣了。倘偌不能相見,那不成了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嗎。上次有巧遇,但願巧遇再次出現,再次出現。不是有話說山不轉水轉,水不轉雲轉,雲不轉風轉,風不轉山轉,轉來轉去,大概也許就會有奇跡,但願吧。
在寫下當天的心路曆程時,她的筆隻寫了“明天”兩個字,就沉思起來,她又盼著明天的到來……
天將要黑下來的時候,程哲趕著車進了貨棧的大院。
小夥計喊:“鄉下的馬車來了!”陳主事趕緊從屋裏走出來,向程哲打著招呼,“來啦!來啦!一路辛苦,快進屋歇歇,讓他們來卸車。”陳主事喊了一聲,“都過來卸車呀!”
“不累,不累,我坐在車上,累不著的。路上有的地方有雪了,有點滑,算計著天黑前怎麼也能趕到,也就沒有急著趕路。”程哲說著動手解套卸馬。
“這趟二十一天了才過來,這些天來,大家都天天盼著呢。”陳主事一邊跟程哲說著話,一邊小聲吩咐一個小夥計說:“你去趟小姐的學校,估計正是放學的時候,告訴小姐說咱們的馬車剛到,她有事要打聽。告訴她明天來就行,我讓程哲明天中午等著她。”
小夥計走了,陳主事拿著火柴,去把掛在大門口的燈點亮,回來又把院子裏的幾盞燈也點上,滿院子一片通亮。
接著來到馬車旁,一邊招呼夥計們卸車,一邊和程哲說起話來,“剛剛進冬,往年是收購旺季,今年是怎麼了,這車貨時間可夠長的,是不是不太好收呀?”程哲說:“我們收購站的人也一直在著急,可鄉下要進駐開拓團的事鬧嚷得沸沸揚揚,咱們那裏雖還沒有,但家家都在動心思,尋出路,也就沒有心思上山了。這陣子才平穩了一些。”
“要是開拓團進駐了,生意也就沒個做了。”陳主事擔心地說。程哲接上去說:“那是一定的。就現在這個狀況,這一車就很勉強,下一車就是不落雪,恐怕要湊上一車也是很難了,下一趟再來也更是沒有時日了。”
大家忙著卸起車來。卸車間,程哲還給夥計們講了一個笑話。這趟在路上的時候,有幾個蟊賊從橋底下竄出來,攔住車。我問他們要幹什麼,為首的說要看看車上拉的什麼貨,犯私的犯法的一概要向上報告,說著有幾個就跳上了車,做著解麻袋的樣子。為首的又說一切好辦,可以通融,問我身上帶有多少錢。我說我就是一個趕車的,身上就是個住宿吃飯的錢。為首的讓我把錢全部拿出來,看看有多少。見我不拿,他們就從車上向下扔麻袋。我逮住為首的那個,把他扔出去好遠,跌得吱哇亂叫,那幫蟊賊才都嚇跑了。不過,我怕他們報複,本來打算再趕二三十裏住店的,也就沒有急著趕路,就近找了個店住下了,要不興許還能早到小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