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熾焰在想,是不是炫炫和她的那個袁遠出了什麼岔子?不可能,上次見麵時她說剛從袁遠的店鋪裏過來,臉上紅撲撲的,眉開眼笑的,這才多長時間呀,能出什麼樣的大變故啊。
兩人躺下,易熾焰仄起耳朵。炫炫說:
“正月十五晚上,我在門外看小弟燃花炮,就見街對過袁遠家急匆匆地進去幾個人。你還不知道,我家與袁遠家既是鄰居,又是世交。我倆從小就在一起玩,後來上學也一起結伴。袁遠比我大幾歲,因此也總拿大哥哥的口氣跟我說話,也總是以大哥哥的身份護著我,可能他認為自己不光是大了些,而是男子漢的緣故吧。一起玩的時候,一起上學的時候,隻要有人欺負我,他總要站出來,為我爭理。有時把人家惹火了,譏諷說‘她是你的小媳婦呀,你怎麼有理無理都護著她’,他會跟人家瞪大眼睛,說‘就是了,能怎的,欺負她就不行’。我每次去他家,他媽就說‘小兒媳婦來了’,袁遠來我家,我媽也會說‘大姑爺來了’。後來,我出去學藝,他去了中藥鋪當學徒,見麵的機會少了,但都會盼著過年過節,因為過年過節的時候,就有在一起的時間了。兩家大人見我們兩小無猜,就合計著說,等袁遠學徒期滿,找個媒人說說,把喜事辦了,羞得我們紅著臉跑了出去。
“他在中藥鋪當學徒,吃住都在藥鋪裏,有時年節也會有當班的時候,但他總是想方設法抽空回家。每當抽空回家的時候,總是先站在我家的門口,往院子裏瞅上一陣子。我在院子裏的時候,總也會自覺不自覺地望望門外。說來也怪,有幾次就是這樣心有靈犀相見的。我們見麵後,他總能沉住氣,不說話,總是看著我,好像我變樣了什麼的,都是我說個沒完沒了。他臉上總是洋溢著笑,聽著我說,也不插話。插話的時候,就是一句,我還沒回家呢,要回家了。當我注視著他回家,他總是回頭給我一個看樣子很知足的笑臉。
“當我在外演出的時候,他幾乎是一個多月才回家一趟。每次回家的當天晚上,總要去我們家,跟我父母說說他們藥鋪的事,說說在藥鋪裏的見識。當然,總會不隻一次地說起我出去已經多久了,再待多長時間就該回來了。
“可是,從去年起,聽說他每次到我家,就沒有那麼多話了。有時連坐也不坐,站著說上幾句,就轉身走了。我父母納悶,就去他家。他父母一見麵就埋怨說,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咋的了,是藥鋪缺人手,還是知道用功了。這回來一趟,隻問一句家裏都挺好的吧,炕沿還沒坐熱乎,就急著說該回去了。哪一回都是風風火火的,沒個穩當勁。
“上次我回到家裏,聽娘一說,就去了藥鋪。人不在,跟他一起的夥計說,掌櫃的讓他出門了,明天能回來。我在附近轉了半個下午,不見人影。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見麵他就沒有笑模樣,沒說上幾句話,就讓我走,並說以後千萬不能來藥鋪裏找他,他一有空就會回家的,回家一定先到我家看我。正在我疑惑的時候,他聽到有人來藥鋪的聲響,就一下子把我拉到裏屋,並示意我不要出聲。當他回來的時候,見我不高興,他好像一時也沒了主意,搓著手,再三說早有打算要晚上回去的。又讓我稍等一會兒,他去掌櫃的那裏說一聲,現在就要陪我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說一段時間以來,日本人加強了對藥鋪的管控,時不時就到藥鋪裏檢查,遇到來藥鋪看病買藥的人,也盤查個沒完,藥鋪的生意也就越來越淡了。藥鋪裏有些藥品的購銷,也不能在店裏做,隻好在外麵交易。這樣一來,他們夥計的活就多了,忙了,回家的時候就少了。還一再解釋說不讓我去藥鋪的原因,說我在的時候,假若碰巧遇上鬼子,鬼子要對一個女孩子說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話,再動手動腳的,藥鋪的人怎麼辦,他怎麼辦,很容易生出麻煩。一旦鬼子找碴把藥鋪封了,砸了,那事情可就大了。見我隻是聽著,還在生氣,他冷不丁地從背後把我抱起來,當著幾個過路的人,把我轉悠了好幾個圈。當我使勁從他懷裏掙紮出來,拍打他的時候,他笑而不躲,盡由著我捉弄。但說要是我不答應他,要是再生氣,他還要再抱起我,直把我輪迷糊告饒,方能罷手。他這可是頭一次抱起我跟我鬧玩,弄得我沒轍,隻好依了。回家的路上,我攆他,他追我,嘻哈了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