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一家人吃過飯,臨回家的時候,程哲把早已裝好的大半袋子凍野豬肉、樹雞,還有蘑菇、木耳給拿上,說就不過去了,這幾匹馬一時半會兒也喂不飽,還要得一會兒。老吳雖感激不盡,無奈一懷愁緒,沒多少言語,提上袋子就走了。
望著老吳進屯的背景,程哲禁不住歎了口氣,國破山河碎,覆巢無安卵呀。
蘭小翎從吳家幫忙回來,看樣子是受了在場人的情緒感染,一臉的愁雲,她大概也在為自己家發愁呢。
程哲想著喂飽馬兒,怎麼說也需要一二個小時,但看到蘭小翎的樣子,不忍心打發她回家,再惹她不高興,說:“你累了吧,進屋待著吧,等我喂飽了馬,咱們一起走吧。”蘭小翎沒有進屋,默默地跟在程哲左右。程哲跟她講著關於年的傳說,講著講著,她開始插話,隨之又高興起來。
直到下午三點多鍾,蘭小翎催促程哲說:“這回沒什麼事了吧,咱們快走吧。”
程哲說:“稍等一會兒,就走。”他看了看早上還是硬邦邦的鹿肉、麅子肉、樹雞已解凍了,就放在一個搪瓷盆裏。又把發泡好的猴頭蘑菇,從水裏撈出來,連同鹽漬的山野菜一起放在盆裏,端上說:“走吧。”
蘭小翎見狀生氣地說:“你端上這些幹什麼?吃頓飯還帶上菜,別去了!”
“真的,答應了。”程哲並不擱下盆子,蘭小翎上前就奪,程哲端住不放。
蘭小翎不耐煩地說:“你這人怎麼這樣,氣死我了,氣死我啦!”
程哲說:“跟你開玩笑,你就急了,也不問問要送給誰?”
“你端著這一大堆東西去了,誰家還能讓你走啊!又拿我當小孩子哄了是不是?”
程哲說:“你等我告訴你……。”
“不聽!不聽!”蘭小翎用手套捂上耳朵,臉上沒有了笑模樣。
程哲說:“我也沒變卦呀,你怎麼說急眼就急眼啦。正好順道,我是要端給阮大娘。”
“你怎麼不早說呀,淨知道捉弄我,壞!壞!壞!”蘭小翎把盆子端上,臉上又花一般的綻放了。
走在路上,程哲說:“這都是打獵的人家給的,阮大娘家也許沒有,給她們端去一些。幫她家打場的時候,老人家就說逢年過節,別一個人在家,上她們家裏去,可我覺得太添麻煩,一次也沒去。前幾天給她家寫對聯的時候,老人家又再三說,我也不好再推辭,就答應了。老人家厚道樸實,沒兒沒女,孤苦伶仃的,都七十開外的人了,身體又不太好,幹起活來步履蹣跚的,真不容易,看了就讓人心裏酸酸的。可你這不依不饒的,隻得依你了,那我也要上她們家說一聲,除夕大餐就在你們家吃,等年夜飯吃餃子的時候,再去老人家,陪陪她們,你說這樣可以吧。”
“好啊!我過年過節吃飯的時候,都是給肚子留點地方,再過去吃一頓,以前都是這樣的。我還想到家後再跟你說,好不容易把你叫到家裏,我卻走了,讓你諒解,讓你別介意呢。剛才你說得可不是那麼回事,阮家的情況我可最清楚了,人家哪有那麼高的歲數呀,都還不到六十哩。誰說沒兒沒女呀,多難聽啊,兩個兒子呢,不過兒子都不在了是真的。老人的身體也是因為失去兒子,大病了一場,又久病不愈,才越來越差的。用老學究的話說就是‘痛徹心扉地活,焉能不蒼老’。”快到阮大娘家門口了,蘭小翎的話才打住。
“屯子裏的事沒有你不知道的,你咋知道得這麼多呢,在我跟前隨便說說還可以,在眾人麵前,沒準的事可別瞎咧咧。”程哲說著要去端盆子。
“她家的事屯子裏的人隻知道個大概,天長日久的我什麼不知道,再說她們什麼事也不瞞我。我是誰呀,我是她們的幹閨女。”蘭小翎得意洋洋的,又說:“你端什麼呀,我端著也一樣,會說是你送給她們的。一起進屋坐一會兒,我跟她們說,到吃餃子的時候咱們再過來,她們保證聽我的,也會高興的。”
以後的幾天裏,程哲從蘭小翎那裏,知道了一些關於阮家的故事。
阮家有二個兒子,老大阮韜,老二阮略,有個姑媽在縣城住。阮韜八歲的時候,姑媽過來串門說,小韜應該上學了,這裏上學不方便,就讓他到縣城上學吧,吃住就在我們家裏,我家離學校也不遠,正好跟三兒做個伴,三兒再開學的時候,也要上學了。
姑媽說的三兒,就是她的三女兒柳絲晴。阮韜還沒有進過城,倒是柳絲晴常到舅舅家裏來。她願意來舅舅家裏,一來了就不想走。她在家裏的時候,大姐二姐上學去了,隻剩下她自己,她們家又是深宅大院,簡直就像一隻小鳥關進籠子裏。來到了舅舅家,她感覺鄉下天大地大,就像鳥兒飛在藍天裏,任其自由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