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昕想,他把搪塞話還說的有點冠冕堂皇,不能再說下去,再說下去,他說不定就借故走了,來日方長,換個話題吧。她說:“國民政府放棄了東北,接著大部分國土都淪陷了,當今政府也太無能了。一個泱泱大國竟遍地鬼子,真令人不能容忍。你說,日本人扶持的滿洲國能支持多久?”
“我接觸過一個人,是老鄉的同鄉,他是延安基層的一個教官。我聽過他的講演,他斬釘截鐵地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法西斯陣營必將土崩瓦解,反法西斯陣營必將取到最後勝利。現在是侵略者最猖獗的時期,最猖獗的時期也是走向滅亡的開始。我聽過他講的《抗日戰爭的戰略問題》、《論持久戰》幾堂課。他的演講很受歡迎,多次被聽眾的掌聲打斷。”
“說了你老鄉的同鄉,再說說你的這位老鄉吧。你和這位老鄉一定是誌同道合了。不然,他怎麼會一定會回來,與你互通情況呢。”秦可昕不是刻意要聽程哲說他的老鄉,而在暗渡陳倉,她沒有辦法讓程哲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她,但她又是那麼的想知道。
程哲說:“說說也無妨,也讓你再長份見識。我的老鄉上過軍校,他的偵察才能過人。據說,他從大道上的紛亂腳印,就能判斷出已經走過多少人,而且能判斷出上午走過多少人,下午走過多少人。甚至在走過的人中,還能說出中青年人是多少,五十歲以上的是多少。如果有馬匹經過,他不但能判斷出馬匹的數量,而且還能說出幾匹是負重的,幾匹是沒有負重的。這可不是天方夜譚,是經過實踐檢驗,被證明基本準確的。所以熟識他的人,都驚訝他的偵察能力,說他是神探,說他是偵察天才。他說哪是天才,其實沒有奧妙。他說他家祖輩都是養羊的,他從三四歲就跟著爺爺放羊,放了六年羊。有幾次趕羊進了圈,爺爺一數少了幾隻。讓他順著來路去找,他很快就把羊趕回來了。爺爺問他怎麼這麼快就找到了,他說天天低頭看羊蹄子印,看出些門道,看羊蹄子印就知道丟在哪了,找回也就容易了。還跟爺爺說看羊蹄子印就知道少了的是公羊母羊,少了幾隻。這本事,後來用在了相近的方麵,也很靈驗。在老家的時候,他這本事顯過神威,一隊鬼子進山,數倍於鬼子的武裝力量讓鬼子有去無回。”
“是大長見識。大千世界,不乏高人、超人。強將手下無弱兵,——不對,強老鄉,老鄉強,對吧。”秦可昕說著注意著程哲的反映,可千萬別惹他起身走了。於是,趕忙說起自己的老師來:
“我們學校有位梅老師,她是教語言和古典文學的,在學生遊行的那個階段,她給我們講的全是政治、時局,當然是小範圍的。她也對我們講過抗日戰爭是持久戰,並且說起各地的抗聯已被關東軍壓迫到深山老林裏,缺衣少食沒彈藥,已處於危急的境地……但她堅信全國人民的力量,她堅信打敗侵略者是早晚的事。她的每次演講都特別鼓舞人心,同學們對她可推崇了。她對我的印象也極好,就是她推薦我進了《白樺林》編輯部。以後有機會,由我來介紹你和這位梅老師認識認識。我可不像你,沒有說起讓我見見你的那位神探老鄉。”
“讓一個鄉下人認識一個大學老師,你這玩笑也開得太離譜了吧。”
“誰開玩笑了,我是認真的。老師誇我文章寫得有深度,我還跟她說過,自己哪有這種洞察力,是在一位叫程哲的青年指導下修改而成的。她當場就稱讚說,這樣的人是我們學校培養不出來的。”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你要說成是農村的一個馬車伕,老師就沒有後麵的話啦。”
“以後在我麵前不要老提馬車伕,馬車伕的。在我的心目中,你是白馬王子級的。再說,馬車伕有什麼不好,坐在馬車伕趕的馬車上,比坐在汽車上還愜意呢。”
“不說了,我要走了,回去睡覺。”
“不行,這天剛黑下來,回去這麼早幹什麼,能睡著嗎,騙人。我還要你參謀參謀,畢業了,幹什麼去呀,你給說說。”
“這個問題,我就是個‘零’,你當問你的父母、老師、同學,或者你身邊的人。你問一塊像我坐的板凳上的一塊木頭,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就想聽‘木頭’的,還會把‘木頭’說的排在第一位,隻要‘木頭’說的,無論如何也要盡力去爭取。”
“我對這個問題是兩眼一抹黑,本來就是‘木頭’嗎,連想敷衍一下都說不出來。”
“我來告訴你,無非是留校,應聘編輯、記者,幫著父親搭理生意。”
“那我隻能說,你最喜歡哪個就是哪個了。”
“你咋這麼不關心我的事?雖然現在時局紛亂,但總是要生活,不是還有將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