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家養傷兩個多月,開拓團總部的人和桑地少佐沒有到他家探望過,隻是打過幾次電話。剛回到家的時候,偵諜隊的人還時常來人過來探望,但說話間總是提到早就應該發餉,該向總部反映,該打報告了。後來,他在常來的人中建議了代理隊長,來探望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他想,新任的這個代理隊長,還不知在日本人麵前獻了多少殷勤,在隊員中耍了多少花招,巴不得他因傷再也不到任呢。
在母親和妻子不斷的嘮叨和嘟囔中,他感到了自己的悲哀,感到了他生存的這個人世間的悲涼。他慶幸自己隻是傷到了腿,而不是致命的地方。他慶幸自己大難不死,但對必有後福,已經不敢再有奢望了。這次受傷,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為日本人做事,已處於危機四伏之中。遊擊隊的鋤奸行動,不明身份的人暗地裏打黑槍,令人防不勝防。一不留神,就會丟了性命,一旦丟了命,或者成為一個廢人,轉眼間就被遺忘了。
他對母親和妻子總在說著車軲轆話:當今天下是日本人的,不在日本人手底下幹事是不可能的。現在隻好先幹著,有會日語這塊招牌,慢慢想辦法吧……以後在省城找個文職,到時把全家搬過去。
日本人也懂得一年之季在於春。可是,各地開拓團工作隊的進展極不順利。所到之處,中國的農民雖然把土地拱手相送,但駐紮人員遭到襲擾的事件頻繁發生,一遇有死傷發生,開拓團工作隊就跑回縣城,這讓開拓團總部大傷腦筋。
開拓團聯席會議再次決定:當務之急是以滿洲人治滿洲人的新政落到實處。對在一方有勢力,有影響的人士,隻要能為開拓團所用,可適當保障其利益;加強聯絡報告,為方便勾通,不惜一切手段使精通日語的人士為開拓團所用;招募親日力量,加強保安隊伍;大石嶺鎮應成為各地開拓團工作隊的標杆,成為一麵旗幟。
桑地少佐驅車來到白構家,一陣噓寒問暖後,連連說自己近來開會多,上麵布置的工作應接不暇,抱歉隻是電話問候,沒能親自登門看望。白構對少佐還是懷有感激之情的,畢竟是他出麵說服了醫院的醫生,為他做了手術,雖然延誤了時間,自己遭了不少罪,但效果倘還可以,現在扔了拐也能站立了。
少佐說,日本移民業已準備啟程,不日就將到達滿洲。到達後,就要分配到各個開拓團營地。所以,現在總部的任務很重,重中之重,當屬肅清各地隱藏的反抗力量,以保開拓團進展順利和日本移民的安全。現在,皇軍的主力已進到山裏,清剿反抗皇軍的武裝力量,縣城裏我們的力量雖然強大,但各部門要各司其職,不容有半點閃失。
少佐繼續說,現在的偵諜隊已不適應工作需要,代理隊長人蠻能幹,但隻知道打打殺殺,有勇無謀,隻能做個副手。白隊長中日文化水平高人一等,人才難得,身體又能堅持,應該對總部有大的擔當。應該馬上歸隊,帶領偵諜隊深挖、破獲那些深藏的反抗開拓團的民間力量,想必白隊長一定不負重托,挺身而出,為大日本帝國效力,為自己的前程錦上添花。
白構先是表白自己身體尚未痊愈,恐難擔當此重任,既而又流露出請少佐幫忙,任一個純文職的職位,發揮自己的特長,為皇軍效力。當然,能在省城謀個差事,那是最好不過的,如能成,一定終生報答少佐的恩澤。
少佐對白構的退縮態度,當然不滿意,當然生氣。但當前是用人之際,他還是耐住軍人的性子,勸說白構要克服身體不適,堅持上班,等有了讓皇軍刮目相看的業績,讓皇軍滿意的作為,他也好從中說話。到時,他一定義不容辭,一定鼎力相助,促成其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