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掌櫃他們進了鄉公所的時候,程哲趕馬車繞了個彎,把車調轉在返回的道邊。他遠遠地望著鄉公所,鄉公所是四合大院,正房一排十來間,東西也各有一排廂房。大院的前麵是小廣場,一輛汽車和五輛三輪摩托車分兩邊停著。大院東麵是大道。他看見大道上有人來回走過,也跟隨走在人群中。
走過大院東麵。由於大院臨近大道,圍牆直接連接著正房的東山牆,正房的後麵沒有圍牆。圍牆和房子都是一樣的石頭地基,青磚砌成。又往前走了走,聽見馬叫聲,就返回了。
他坐在馬車上,又向大院的西邊望著。西邊有胡同,但胡同很寬。看樣子他要解手,走在胡同裏找隱蔽處。三個浪浪蕩蕩的巡邏轉悠過來,喊:“幹什麼的?”他提著褲子指著馬車說:“趕車的,鄉公所的人進大院啦。”
他回到馬車一旁的時候,看見店掌櫃他們出了大院。等他們上了車,他就趕上馬車回到了飯店。
店掌櫃說:“湊指定湊不夠,我這裏能有二十塊,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待會我一個人返回去,就說這個數一定認,現在就湊了這麼多,人先放出來,讓他們回家湊去。由我給打保,隊上在小店裏一日三餐,到時賬怎麼算都行。反正刀柄在他手上,人差不多能放出來。要是不行,我回來借了再送過去。”
店掌櫃一進大院,就聽見隊長酸溜溜的下流調:
四月裏的天呀,好呀好熱天,
小爺我去聽戲,碰上了小貂蟬。
拉拉扯扯,就去了小河邊。
……
好兆頭,隊長正在興頭上。店掌櫃練了十幾年討人歡心的功夫,終於讓隊長舒坦地開了口。店掌櫃趁機說:“人領走了,獵物也帶上,我回去就收拾,晚飯給你做飛禽宴。”
一回到飯店,店掌櫃就進了廚房,要去做幾碗熱麵。老屯長攔著說:“大恩不言謝,飯也別做了,回家有馬車,時間不長的,家裏急著聽信呢。”
一陣兒鞭子響,馬車上路了。出了鎮子,大李從頭至尾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老屯長說:“今天的事,店掌櫃沒少費口舌,沒少裝孫子。回去就籌錢,可別讓人家坐蠟。”
老王說:“這是沒說的。隻是這趟集趕的,小錢都沒入手,倒添了個大窟窿。”
“事情已經發生了,想太多也沒用。我那裏有二十塊,拿去應急。我沒有花錢的地方,不用急著還。”程哲說著,讓馬兒跑起來。
“錢的事都不用操心,前兩年淘的金,給媳婦打的鐲子、項鏈、耳環,媳婦都放著。我明天就去換成錢,給掌櫃送過去。”大李當然心痛錢,但生悶氣更讓他如鯁在喉,“太窩火憋氣了,錢沒了就沒了,怎麼能出這口氣?”
老王更是窩著一肚火,憋著一肚子氣,說:“這幫黑了心的鐵杆漢奸,真夠狠毒的,一下子關了幾十人,這要劃拉多少錢呀!”
老屯長說:“你倆交了店掌櫃,這是交正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也隻有他出麵才能成事。再說事情辦的也順,當場就放了人,攤上了沒有辦法,破財免災吧。不然,拖上幾天,說不定又變了卦。在店掌櫃和那個漢奸隊長交涉的時候,那個漢奸隊長接了個電話,上麵給他下了幾十個勞役的任務,他答應馬上辦,有可能這些被關著的人都攤上大事了。到時想花錢撈人也沒有機會了,人一旦送到了鬼子那裏,那可什麼招也沒有用啦,你倆破財就認了吧,萬幸啊!”
“到家了,都快回家吧,要緊的是快弄口吃的。”老屯長見車已到收購站,招呼大家快回家,說家人一定在著急上火呢。
晚飯以後,天變得陰沉沉的,看樣子夜裏要下雨了。程哲把馬車推進車棚裏,又收拾了一下怕淋的家什,待要進屋,看見大李進院了,肩上背著個背筐。腳前腳後,老王也背著個背筐進了院。程哲招呼他們進屋。大李一放下背筐就說:“吃過飯,我倆攤上這麼大的事,在家都坐不住,就湊在了一起。說起關人這事,想來恐怕和上次打漢奸的事有關聯,牽連了這麼多人,心裏總是不安……”
程哲插話說:“我知道你們背筐裏是什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