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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詩人的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詩中說的自由是什麼樣的自由,不甚清楚。我們追求的‘自由’,就是一個嶄新的新中國……”
梅如幻聽得出了神,眼前的同學不僅侃侃而談,而是有偉大的抱負。自己呢,就顯得淺薄了,參加示威遊行,隻是一腔熱血,以後呢,不知道。
韓楊似乎意識到光是在自己說了,打住了。
“有抱負的人,就不能擁有愛情嗎?”梅如幻見韓楊打住,竟冒出了這麼一句。
剛才還神采飛揚的韓楊被問住了。不過他還是很機敏,說:“人吃五穀雜糧,有七情六欲,人之常情,這留給以後再論。我一直在說,你一直是聽眾,就沒意思啦。咱們是同學又是同鄉,如沒有避諱,你也該說說你啦。”
“我們不隻是同鄉,還可以說是住的遠了點的鄰居。其實,我們是住在一條街上的,你家在街的中東段,我家在街的西盡頭。”當韓楊說他父親是工程師時,梅如幻就知道他們是在一條街上了。因為有一次她走在街上,在一座二層樓的附近,聽有人說,看人家韓工多牛,住著二層樓,上下班有車接送。有人嗤之以鼻說,中國的知識分子了,給外國人出力獻殷勤,連起碼的人格都沒了。還不如個普通老百姓,還知道抵製外國貨呢。
“我們家基本是靠上輩留下的房產出租過日子,與左右鄰居相比不算太差,但也不很寬餘。父親沒有文化,腿腳也不好。父母很守舊,很勢利。我們姐妹三個,兩個妹妹因為男方給的彩禮多,早早地就嫁了人了。現在,父母對我也打起主意了。上次回家,父母滿心歡喜地跟我說,有一遠房親戚的兒子,是國軍中校,老婆死了,要我嫁給他。我當然不願意,抗爭不從的結果,是和父母掰了臉。母親生氣地說,從小養到大,又供著讀到大學,不就是為著找個有勢力又富貴的人家嗎。要是聽不進大人的話,再上學家裏是沒錢供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我是偷偷返回學校的,錢也是從別處借的。我盼著畢業,到時找到份工作,自食其力。”
梅如幻眼前的困境,前景的渺茫,讓她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剛才,我雖然說出了‘愛情’兩字,是指你這樣的人而言,我不會有愛情,也沒有抱負。隻想自己能養活自己,不受父母的任意擺布,就足夠啦。”
看著梅如幻臉上滿是愁雲和悲傷,韓楊說:“生活中每個人都會遇到坎坷,都會有無奈,這就是人生吧。但有句話叫‘車到山前必有路’,這話是有哲理的。你一定會有愛情,你不從父母包辦的婚姻,這說明你是新的女性。新的女性,愛情一定是美好的,婚姻一定是如願的。示威遊行那天,我看到了你的勇敢,看到了你在嚴峻場麵下的鎮定,尤其以後的幾天,你是帶病參加宣傳活動的,這對一個女生來說,尤其難能可貴。你還不知道吧,你在醫院裏暈倒了,這讓很多同學為之感動。同學們跟我多次說起過,在以後的學校活動中,要向你學習。我們是青年人,頹廢和沉倫是萬萬不可以的。我們是青年人,有文化,有知識……”
聽著韓楊的話,梅如幻臉止的愁雲漸漸散去,聽到韓楊的誇獎,梅如幻想說“我可沒有那麼好”,但她不想打斷他的話,就沒有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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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韓楊說:“見了同鄉,尤其是你,好像沒有禁忌,說了這麼多,讓你見笑了吧。希望我們成為好朋友,以後多交流,互相學習。明天我就回學校了,過幾天,我會跟同學們一起來看你的。你出院的時候,也會來接你的。送你回病房吧,是不是到了該打針的時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