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而動(23、24)(2 / 2)

宜昌處在萬裏長江川江與荊江交界處,曆史上就是一座過載碼頭,所以宜昌城最早的夜市攤就出現在從北門外的青*巷一直到大公橋的鹽局碼頭的沿江一帶;後來,陶珠路在上世紀改革之初成了宜昌最大的集貿市場,夜市攤就在那條街兩邊低矮的平房的屋簷下雨後春筍般的出現了,權先生記得原來屈原大酒店下的那個夜市攤,攤主是個長的有幾分象宋祖英的女人,好看清秀,自然生意不錯,權先生的一個朋友常借酒發瘋,**人家,人家一笑了之,不予計較,想想也是,和阿慶嫂唱的一樣:\"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

坐在後台,第一次登台的青衣已經穿上了一層層質料不同、厚薄不一的戲服,綁頭、吊眼,紮腳全都完成;**、**都經過了細細勾畫,豔紅的胭脂也蓋上了因為第一次登台亮相而緊張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腮;一聲鐃鈸驟然響起,緊接著,一陣未經縈繞的鑼鼓聲就急如疾雨般的在劇場裏響起,深紅色平絨的幕布徐徐拉開。

板響三下,鑼鼓聲和鐃鈸聲驟然而止,劇場裏的說話聲也隨之消失,然後,亮起滿台燈火。胡琴聲起,由青衣扮演的楊玉環正式登台亮相,她唱的是陳派四平調:\"海島冰輪初轉騰,見**,**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有人在台下叫了一聲\"好\",於是就有越來越多的叫好聲,青衣就知道自己第一次登台成功了。

那條解放前不過就是挑水上街的一條通道、所以滿街*漉漉的陶珠路似乎就是改革開放的一個縮影:因為位於城市中心位置,解放路又是這座城市當時的第一街,宜昌的第一個集貿市場幸運而生正當時,陶珠路周邊既有解放電影院又有漢劇院,還是商業和文化集中地,成為第一個形成規模的夜市攤不足為奇。權先生還記得,麻將散場後,和麻友們在原來留光照相館旁的一個長得細幹白淨、待人很客氣的胖妹攤上吃上一碗藕湯就是一種享受。那條路的夜市攤上有許多家賣這種技術含量不高的藕湯,可胖妹用煤爐小火慢燉,大骨也很有肉,就有了些與眾不同。

那些出現在戲曲舞台上的青衣著實了得,戲袍鼓蕩,水袖飄忽,從一個雲手、一個盤腕、一個轉身、幾步圓場,到水袖的輕顫、眼神的流轉、指尖的蘭花狀、麵容的百媚千嬌,就將一個靦腆、清秀、恬靜、**和**的中國傳統女子活生生的展現在觀眾麵前。青衣是所有中國戲劇裏扮相最美、唱腔最俊、身段也最迷人的人間**。中國女性身上所具有的那種溫良謹順、德言容工、相夫教子、勤儉持家的優秀品質;雖然平淡度日,卻有著細膩柔婉的閨中情愫,雖然意誌堅強,卻有著綿長如縷的女性情懷的內心世界,就經過了無數代的文人的創作和提煉,終於讓它藝術性的成為青衣出現在舞台上了。

後來因為解放路要改造升級,就把陶珠路周邊的那一**民房全拆了,夜市攤就分散到其他的背街小巷裏去了。可是由於宜昌第一街的解放路在改造中定位失誤,而且設計過於老套,所以雖然花了血本,建成後卻依然人氣不旺、生意寥寥,根本無法和後起之秀的SBD、萬達相抗衡。七翻騾子八翻馬,就不得不把陶珠路又恢複成原來的夜市,就在中心城區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形成一個奇怪的現象:陶珠路白天車稀人少,可是一到夜幕降臨,街邊的人行道上就擺滿了桌椅板凳,拉起了電燈,架上了*棚,還有流行音樂,越到夜深食客越多。到打烊的時候,一地的狼藉、一地的油汙。

按照權先生的觀點,京劇這門藝術絕對是靠名角撐起來的,京劇滅亡的重要原因就是當今名角都死光了、觀眾自然就散了;尤其是像他那樣接受過樣板戲的熏陶,對國粹心存敬意的老戲迷也不太多了,所以戲班的名存實亡是遲早的事。因為青衣必須做到形色兼備、表演和嗓音做到完美結合,所以真正成為名角實在太難。名優琴麗芳的小女兒在一次團拜會上表演了《霸王別姬》中的一段\"虞姬舞劍\",技驚四座,而他的老同學念時也在多年以前聆聽過宜昌那位漢劇大師給他和他的小夥伴特意清唱的一段《櫃中緣》,當時那位劉老師都已經六十多歲了,喝了兩杯紅酒,站起身做了個造型,唱起來依然聲情並茂,至今難以忘懷。

可惜,陶珠路不過就是現實中純粹商演的那種現代青衣,有些刻板,有些做作、也有些平庸。而權先生和他的老同學所傾心的那種登上舞台就成了劇中人物、將家傳與個人修煉有機統一、達到爐火純青的青衣卻早已消失了。或者和權先生所說的那樣,隻有在夜深人靜之時,當夜雨輕敲窗外遮陽棚,聆聽一曲《廣陵散》,才能在夢中會他的青衣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