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活就要好好幹!”高奇對我教誨道,“對手下這些人,一定要提防著點。這個地方進來的人,亂七八糟,什麼人都有!千萬不要心慈手軟。今天你對他客氣,明天他就會對你不客氣、搞你!”
“吊牌來了,記住,他們打多少,你這裏一定要有記錄,每個人,幾刀,生產編號從多少到多少,都要查得出來。”他話音沒有落地,那個一隻眼的家夥用鼻子抽一口氣,顯得頗不耐煩。常友來坐他對麵,一臉的不屑。吊牌就在身邊,一個裝襯衫的盒子裏,一刀一刀用橡皮筋捆好。
“咯神經病來啦!大家當心點!”順著光頭塊長高奇話音的方向,一隻瘦猴子推著一隻小木貨車滿載著褲子緩緩而來,臉是一個倒三角,兩隻碩大的眼睛鑲在皮包骨頭的臉上閃閃發光。
“小黎,去幫幫他!”
我接過小車,把褲子勇敢地抱到台子上,猴子表情冷漠,眼珠子沒忘了繼續發光,像是等待救濟的苦孩子。
他們都叫他雞頭,番號卡上叫華小勇。
智慧打結
虎背熊腰的阿熊借來針線、釘子和剪刀,開工!隻見他拿起大剪刀在身前的高凳子上一敲,大長鐵釘已經牢牢紮進了事前打好的孔裏,他把一紗錠白線引出,穿針引線,線隨著針從七八刀吊牌的孔裏穿了進去,他將吊牌遞給了坐在對麵的我,叫我把第一刀吊牌的橡皮筋打開,隻見他一手扯著線頭,一手接過我遞給他的第一張吊牌,輕輕一拉,就將吊牌經過鐵釘從握著的線的另外一個方向那裏拉了過去,放在手裏,再從我手裏接過第二張,再從另外一個方向進了他的手裏。隻見他一手拉線,一手接吊牌,一左一右,織布一般,不多會,一刀吊牌已經被拉光。他撿起橡皮筋,重又紮好,再用大剪刀“哢嚓”一聲,100張吊牌就在幾分鍾內串好了線,長度一模一樣!
這真是相當神奇的發明,且看壞人的智慧,有這麼偉大的發明,新收監那幫可憐的笨蛋還要一張一張的穿進去,笨!
撞的頭冒金星
“砰!”的一聲,我的頭被狠狠教訓了一記。已經記不住是第幾次了,總之到了奈河橋,確切地講是到了四大隊之後,我就很有些不安全的感覺。監舍區的風扇,每天沒命地瘋轉,就在我頭上一伸手就能超越的地方。上好廁所回來,生活室對麵的地麵與監舍區下麵銜接的地方,有10厘米左右的落差,當我急促走下時,第一隻風扇就在我的頭頂上呼呼旋轉,一不小心,怕要斬頭了!
既然想死如此容易,那為何大帳裏麵“老幹媽”不可以開,就因為玻璃瓶是違禁品麼?
牆上掛著的陳舊的黑色音箱裏流淌著現代的不羈音樂。
“有一天,我洗澡,全都被他們偷偷看到。
看完了,你還要笑,笑我是一隻小小鳥……”
身旁幹活的高奇師傅隨著音樂唱起了流氓版的《上海灘》,油腔滑調,也很動聽!
“SMG廣播,可能無處不在!”
工場間不知是多少年前建的,窗戶上的把手外麵從沒見過,手摸到的地方露出黃銅的本來色澤,鋼筋一律24的,粗厚結實,我注意到,門和窗戶上麵,竟然找不到一顆螺絲,全是粗大的鉚釘,牢,果然是牢!
工場間的理貨台就在窗戶旁邊,中間的狹窄空隙裏,幾個人坐在那裏,冒充等著下蛋的母雞。剛來不久的我就以腦門長包的代價,換回了自己走路的謹小慎微。
大奔先生
曾經在第一次來幫忙時奚落過我的“大奔”徑自走了過來,“儂來評評理,黃金瓜用醬油拌,咯哪能吃法子?撒寧會的用醬油來拌黃金瓜?”這一次“大奔”露出的是一臉的和藹笑容,“就是生吃用的那個瓜吧,用糖拌還差不多。用醬油拌,好像不太好吧?”“儂懂啥麼子?哪能會的不好拌呢?等發午來我來拌撥儂吃!”原來“大奔”是在跟同犯常維剛辯論,常維剛人稱不鏽鋼,講話嗓門很大。大家都在忙碌,他們卻爭個不停,黃金瓜的吃法!
“咯大奔快要回去了,現在是近期犯,生活做不做無所謂呃,小黎你也有這一天的。”高奇的話說的我心頭暖暖的,“這個老畜聲到現在五十多歲了還沒討到老婆,老光棍!腦子裏好像少了點東西,不是老靈光。他倒歡喜吹牛逼,人家問他家裏怎麼樣,他講他家裏開大奔的,六個輪子那種!於是大家隻好叫他‘大奔’,他大帳上每個月一分錢也沒進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