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維剛,丟剪刀
天氣漸漸涼了,早上出工沒什麼活,大家各忙各的。
“常維剛。”
“常維剛!”
“常維剛儂娘了個草幣呀!”
“冊那,雞頭啥事體?”常維剛大概睡的也不好,一出工就躲在那裏迷糊。
“借把剪刀。”
“他媽的會飛啊?!肯定就待到咯工場間裏向!撒寧會的去沒事體動伊呢?”常維剛一下子來了精神,緊張起來。
“媽的,這下勞極沒了!”,聞聲而來的小日本,他的頂頭上司,在一旁歎氣。
“這下好了吧?啊?常維剛把大剪刀丟了!全世界都找不著!丟了好啊!這下我們今天不要幹活了!要是八點半隊長上班還找不到,要請外麵的大兵來幫我們找了!”雷誌朋總能送來最新的戰報,“以前七號監也丟過一把!還是把小剪刀,大兵過來把地板都給撬開了,挖地三尺,才找回了剪刀。這次丟了把大的,最好讓他們不要找到,否則不熱鬧了!反正你們倒黴停活動跟我也不搭界!”
雷誌朋隻判三年,看守所就關一年多,到監獄隻有一年多了,減刑肯定沒有。於是,於是,幹脆連罪也不認了!
“我敢說,如果不把認罪服法作為減刑假釋的必備條件的話,這裏不少人可能會寫申訴書”,想想來隊長的教誨,的確,不認罪是個敏感而有趣的字眼,往往隻發生在喜歡練功的人身上,因為隻有他們不急著回家。想早點回家的人,就像常友來,學雷鋒進來的人,再像大燙組的老卜,卜力,為愛獲罪的人,他們都認了。
在監獄,不認罪不光需要付出,更需要勇氣!“如果不認,就會成為人民公敵,成為所有犯人的敵人!你將不再有朋友,誰跟你走的近,馬上有人彙報!”
暫時,隻有雷誌朋可以做到,當發現連減三個月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就想辦法讓那些法院檢查院的人每隔幾個月來找他一次,這樣心裏平衡。
不過,雷誌朋的生產勞動是做的很好的,他一身肌肉,似乎總有使不完的力氣,小組裏最重的體力活——打箱,全靠他一個人。
剪刀找不到,生產全部停下來,每個人都加入到了尋找剪刀的隊伍之中,找的不是剪刀,找的是起碼一個月的活動時間。因為連坐,已經一個月沒看電視、沒打牌、沒下棋了,再來一個月,這樣不太好吧?
封好的箱子全部打開,沒有!貨架上的蓋布全部拿掉,沒有!每個人存放私人物品的箱子全部打開,沒有!每個人的勞役位置全部翻遍,還是沒有!
激動人心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正在大家有些絕望的時候,大胡子郭耀明卻不慌不忙地走到吳豪傑的勞役位置旁,也就是常維剛經常發剪刀的地方,往貨架下麵的地方摸來摸去,那個地方已經被其他人摸過幾次,但是現在,奇跡出現了!大剪刀被郭耀明摸出來,找到了!
“我就記得這地方好像昨天晚上加班有人用過。好了,人民政府要獎我分數了!”大胡子找到了剪刀,興高采烈。
然而,在上廁時,我看到來隊長抽著香煙,吐出的煙霧在崗亭裏縈繞,腳下一米開外,是坐在小矮凳上的郭耀明。這家夥在大燙組做監督崗,擅自脫崗丟掉勞役,現在活也不好好幹,整天死坐在那裏,跟沒睡醒一樣。不知道這把被他找到的剪刀,會不會傷到他自己。
有知情人士來報,英中說了,常維剛今年勞極拉掉,但還可以做180分減刑。以我初來對監規紀律的淺薄理解,這樣的處罰,實在是太輕了。監規紀律上寫的清清楚楚:工具清點不清者——一次性扣2-6分。就像雷誌朋說的,昨天晚上收工具時為什麼不清點?每天讓隊長簽的工具確認單是廢紙一張嗎?
夢想開單
我所夢想的洋差,據說就是開單。我雖然依舊有些得寸進尺的不知足,但想想能夠擺脫煩人的體力勞動,想想也還不錯。吳豪傑生的五大三粗,人卻機靈。
“你是老鄉我才告訴你,想做我這個位子的人現在競爭很激烈。”
“黎曉風,過來下”,叫我的是跟肖克利一個房間的宋小剛,他是小組巡檢預備負責人,準備接鄧軍的。我來到他們的房間,宋小剛把一副疊得整整齊齊洗的幹幹淨淨的被套放在那裏。
“肖克利送你的。”
現在,我確實需要這個溫暖的東西。被關在鐵籠子裏,當出去散散步成為絕對的不可能,當想吃一頓蘭州拉麵的炸醬麵不可能,想啃一塊KFC的新奧爾良烤翅成為一個遙遠的夢時,我才感到了物品的可貴。
繼上次出錯之後,肖克利又對我加強了提醒:“現在要鍛煉的,是你的勞役責任心!看看到底哪能?因為你將來要從事的勞役,對責任心的要求特別高!不好有一點點的錯誤!雖然表麵輕鬆,看上去空餘時間也多,但是責任重大,由不得半點馬虎!否則,沒人好救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