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帽》
“老頭子嘴臭,不過他說的話我很欣賞。那一年他摘帽,他對我說,‘我今年摘了兩頂帽子。一頂是無期徒刑的帽子,還有一頂,是我老婆給我戴的綠帽子’。他對老婆說,咱倆離婚,房子、車子,都歸你,大帳也不花你們一分錢。看看,這才是男人!”
當我把這條鼓舞人心的消息彙報給常友來的時候,他顯得很激動:“我還是栽了!你看我其貌不揚,當年從溫州的山溝溝裏走出來的時候,沒人瞧得起我!後來怎麼樣,老子很快就討了一個江海女人!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我娶她前,對她說,做我的老婆可以,第一,把工作馬上辭掉!老婆就是在家裏料理家務的,然後到大街上吃喝玩樂,幫我花錢!第二,我在外麵有應酬,碰到別的女人你不要怪我!我自己有分寸!”
“那她現在呢?”
“現在我進來了,她一個人在家裏也無聊,在外麵做事,做健美操教練,一個月拿個三四千塊,勉強夠他們娘倆吃用。”
“我就是太自負了!當年我哥,老實的三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看見穿警服的他就怕,腿發抖,我說你怕什麼?我就不怕!怕什麼?把他們當兒子一樣看待!我就是腦子轉的太快了,所以,進來了。”老頭子講到這裏,自己也笑了。
“景查也是人,那些景查,我在外麵的時候玩得很熟,一般的小事情,我一個電話,大家吃吃喝喝,再送點東西,就搞定了!他們這樣說,一般5年以下的案子,可以想辦法幫你擺平。再往上走,就難了,帽子要飛掉的。”
“這裏的有些景查,素質真不行,太差!以前的那個中隊長,現在調到五中隊做小隊長去了!他在中隊講評時怎麼說,他說你們在這裏要安下心來,現在外麵的工作都不好找,很多人飯都吃不飽。你們在這裏,每天吃的那麼好,要知足了。你們這裏吃的飯菜,我看過了,比我家吃的還要好。一個中隊長,講這樣的話,不等於放屁嗎?這裏吃的那麼好,你叫你老婆孩子一起來吃好了!奈河橋的大門始終是為你們敞開的!這樣的隊長,怎麼能管得好犯人?還有那些四犯,四犯的權力大的很!我敢說,事務犯的權力,比小隊長大!改積會主任的權力,比中隊長大!中隊長搞不定的事情他能搞定,你說誰權力大?監獄裏說不能讓犯人管犯人,是對的,管的好嗎?這些犯人都是些什麼素質?坑蒙拐騙,吃喝瓢賭,哪樣不做?讓他們去管犯人?扯淡麼!別的不說,就說講話,這些四犯哪個不是髒話連篇?隊長就沒有。四犯髒話連篇,小犯人聽了心裏能舒服嗎?他不敢叫,那是他現在好處還沒拿到!拿到了好處,誰怕誰啊?說白了,就是大家相互欺騙,你騙我,我騙你!這就是改造!”
“你看看這監獄裏的東西,有幾件是真的?他拿起一張《奈河橋監獄報》,“四監區三分監區進行行為規範整治教育”?放屁!在哪裏啊?我怎麼沒看到啊?堂堂監獄報!都在這放屁!下麵的還要說嗎?這個監獄報上的東西,我看過了,上麵的日期是真的,還有減刑的消息是真的,其它都是假的!”
你說的都對。
據說跟我競爭勞役的人中,就有這個老頭子和狗頭鳥。
……
《家裏的包裹》
自從手表寄來,我就常戴手上,沾沾自喜。現在,我又讓家裏把以前的多副耳機寄來,還要寄一個好點的收音機。信裏說東西已經寄出來二十多天,到現在還沒影子,有些著急。
當我把這種想法拋給眾人時,“給退回去了!”有人這樣對我說。
“不會吧?憑什麼?”
“憑什麼?就憑你身上穿的這身衣服!”
“你要那個收音機幹什麼?是不是想聽性情中人啊?”
“不是性情中人,是想聽相伴到黎明!哈哈!”
“走,自噶做自噶的生活!沒生活的勞役位置坐坐好!儂,過來!”肖克利健步走來,喝止了眾人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