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挺過去!”我對自己說。拿出不鏽鋼大茶杯,從內務箱裏翻出一袋上次吃剩的方便麵調料,小心翼翼撕開,用開水泡著喝,也香!
小勞動俞新華出獄了,傻乎乎的阿熊臨時接了幾天,我碗裏的菜明顯多了一點。
小組同犯大金牙吳永利和大燙組的陶寶寶普法考試回來走錯了隊伍,走到人家七號監那裏去了!被還回來。
陶寶寶罰站三天,抄38條。大金牙扣1分,照常幹活。
“扣1分算輕的,好吧?這裏麵老公裏最怕的就是人帳不對了,人生毛病死掉,不搭界的!死好了!大不了一張正常死亡報告,好了,沒事了!人跑了就不得了了,要扒皮子的!”說話的是雷誌朋。
“阿熊你這次普法考不及格,要是害老薑扣兩百塊錢,你看他會不會整死你!”
心甘情願做傭人
每年11月份是衝勞極的時節,各種文字材料接踵而來,我幫老狐狸抄勞極資料。
勞極的打造,曆經千錘百煉,早已有了固定模式,每個人都要有推薦表,就是個人的基本情況羅列再加上隊長的評語,再加上同犯的旁證也就是情況彙報。這麼多的材料,旁證人寫的都是我一個人的名字。
“你是大學生,這些東西可能看不慣,其實本來也是,這裏麵的管理模式老早已經應該淘汰了,哎,就跟規範化驗收一樣,驗收啥麼子?真要驗收,來個突擊檢查,有問題一下就查出來了。現在怎麼弄的?監獄提前通知大隊,大隊通知中隊,中隊通知小組,小組再動員大家做好準備。”
“康定雄啊,你們那個邊明存啊,手裏麵拿著個小鏡子,在那裏拔胡子,你跟他說說,這樣不行啊!萬一要是哪天被哪個大隊領導看到了,一次性2分扣下來,他那麼大的刑期,怎麼改造啊?”我正埋頭寫東西,有人過來說話,聲音有點熟悉,抬頭一看,是大隊黃袖章!
笑臉送走黃袖章,康組長又發起了感慨:“這些東西,的確很假,但是假的東西,往往有其真實的一麵,因為它們經曆了實踐的檢驗,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的感覺,形式主義也是一種真實存在,存在本身就已經證明了某些東西的價值,存在即是合理嘛!所以真和假兩個東西,有時候還真跟好與壞一樣,很難分到涇渭分明,好像有時也沒那個必要。假惡醜,可能跟真善美一樣,都是一枚硬幣的兩個方麵,它們還是有市場的,尤其監獄這個地方,但大家都在假,假也要有假的藝術,假的水平,假到了一定境界,那也差不多就是真了。”
“肖克利和東方芮都扣過1.5分的?”
“是的。那是去年年初,葉大剛來,抓紀律。禮拜天加班,突然闖到工場間抄監,整個大隊一下子抓到了十幾個,都是混得好的。一槍頭全部扣分,1.5分!所以在這裏,時刻要留意,人低調點,很多事就不會找到你頭上。這裏什麼事情最怕撐船,一個人兩個人做做,自己注意點,沒事,人一多,要不了幾天就要爆掉,到時候大家吃苦頭。”
幫老狐狸幹活,我很快收到了小組同犯的各種眼神。“你現在好了!給他做事,牛幣!”常友來的笑聲中夾雜著一種讓人不爽的東西。
“長長見識。”
“這不是長見識,是長本領。像你大學生,活不想幹,這樣做做傭人挺好,我這個人就是這方麵不行,你說幫幫忙,可以,要說叫我伺候你,草泥馬!老子活到現在,除了伺候過老爹老娘,都是別人伺候我!”
他說的不對,我並沒有低人一等的感覺,他總是客氣,給我一些吃用的東西,我還要客氣,他就生氣,於是隻好拿了。
“你的勞役是開單,別的不搭界的事,以後盡量少做,聽到了吧?”
“這都是空的時候做的,應該沒事吧?”
“你要搞清爽,我才是這個小組的第一負責人!你靠他給你的一點獎分,我跟你講,一點用都沒有!你還指望著接他的班啊?做夢吧你!把你賣了還要幫人家數鈔票!”
傭人又不光我一個,已經重新回到一個房間的尹弘平,我親眼看到,每天晚上7點半過後,都要給他把床鋪好,早上,也是易幫他疊被子,整理內務衛生。易這個人話不多,像個勤快的女人,天天看他在後陽台洗洗刷刷。每天早上一出工,他就兩手拿著六七隻杯子,洗得幹幹淨淨。
整包組的氛圍還算不錯,除了幾個喜歡咋咋呼呼的大嘴巴,大部分人都像譚有青和尹弘平一樣悶頭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