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軍雖然想不通,聽說監獄長信箱還是沒寫。“寫是給自己找麻煩!隊長不是天天給你教育:減刑不是你的權利,一天不減也是合情合理,很正常!”
“我想這是上天的安排,是那小子在詛咒你!讓你在這多吃一個月官司,這對你以後會有好處!”既然走不了了,也忘了短暫的不快,常友來切了兩個真空,給他送行。
“聽老薑說下個禮拜還有一批,鄧軍,咯趟肯定有儂!最多還有一個星期!就當又被行政拘留了吧!”,肖克利對他說。
“管他呢!大不了吃滿回去,到現在刑期也就還有六七個月!吃完回去他總要放我了吧?”
“咯地方儂談啥啦?一切皆有可能!像儂咯能咯,已經算是吃的老好的了!”
要過年了,中隊三帳犯董修然從廠部領回來一隻電烤雞,傳為美談。聽鄧軍說,往年他和吳豪傑也有東西可以領。
晚上新聞看好在後陽台看到元卿,他告訴我,幻想實在是一個無所不能的東西。“我隻希望我以後的路能夠走的平穩一點,再平穩一點。”
霧裏看花,全身乏力
生產組長敗給學習組長,現在全小組都知道了,別紅袖章的四犯肖克利什麼事都要先跟兼職學席委員康定雄商量,然後才能決定。當然,狐狸聰明,不但很給他麵子,拋頭露臉出風頭的機會,都讓給他。
不知是書太生澀,還是因為悟性和素養不夠,最近看書,總感覺霧裏看花,朦朦朧朧。
手頭的這本《中國古代文學史(一)》讀的相當吃力,書裏的故事吸引人,但是詞彙,尤其是春秋戰國以前和魏晉時期的,總感覺看不懂。相形之下,與之配套的《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一)》則易懂多了。全書讀下來,對於古代文學巨匠之不測命運,實在非扼腕歎息不足以表心中悵惘。閱讀偉大作品的同時,翻看教材,再看看他們的命運,《離騷》的屈原,一躍汨羅江;李斯,腰斬於市,牽犬東門豈可得乎?賈誼,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哭死。曹植,才華縱然氣若幽蘭,淩波微步,七步成詩,難逃鬱鬱而死。嵇康,還是在竹林裏待著吧,出來,就成了路人皆知司馬昭的刀下之鬼……有幸得善終者,不多也。也許淒慘多磨的遭遇才激發了他們的創作熱情,加上他們的天賦與勤奮,才有了偉大的作品。這一點,司馬遷《報任安書》說的明白:“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
被現代文明衝擊和擠壓的不成樣子的病態人性,也許可以從遙遠的魏晉風流那裏抓得幾味藥方!
我感冒了,連續幾天鼻子透不過氣,全身乏力,身子發輕,腦袋發重,吃了醫務犯給的藥,也沒效果。
“手上有生活嗎?”肖克利的出現讓我不爽,確切講已經是反感。
“是不要又有份外勞役了?”“知道就好。你看阿拉從大燙組借來的人都忙不過來了,自噶小組的人還坐在這,儂拿幾件衣裳,領把剪刀,幫忙修修線頭,快慢隨便儂,但是儂樣子要給我做出來,聽到了吧!”
修線頭是件細致活,一不小心,一剪刀下去,線頭沒有剪掉,衣服倒是一隻破洞,那就麻煩了,要扣分的。我身體不舒服,勉強修了一件,就去廁所,蹲在那裏耗時間。我的感冒好像嚴重了,咳嗽老不見好,有點著急。聽他們說,這可能是車間裏衣服上的化纖吸到鼻子裏導致的。整包組的車間可以說是整個大隊最幹淨的了,每天早上,台子上也有一層的灰塵。
“這點灰算什麼,你到裁剪去看看!那裏電刀一圈開下來,灰塵到處飄舞,衣服上一會就是一層,那才叫灰呢!這點灰算什麼?很正常!以前有的人也這樣,咳嗽老不好,是化纖過敏,出去就好了!”肖克利的話無疑給了我信心安慰。
九頭鳥狗頭鳥俞宏兵因為進來隊長崗亭沒喊報告,寫檢查扣1分。
“全不認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讓常維剛如此開心的,是裁剪組一個叫左文健的人。這人也判三年半,分數早到了,材料報上去又給退下來了,原因是:他這個文盲,自己認罪書寫不來,隻好請人家寫好照葫蘆畫瓢抄上去,也不知哪根筋出了問題,“我全部認罪!”成了“我全不認罪!”。幫忙做材料的犯人沒看出來,主管隊長沒看出來,中隊沒看出來,大隊也沒看出來,監獄還是沒看出來,現在到了檢查院,看出來了,臉也丟大了。
“這家夥是我們中隊第一個減刑的小官司,這下完了,即使再給他把材料做好報上去,一套程序走下來,刑期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