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隊七八百號人,就兩個醫務犯,那個阮飛嘛,做事體還不清爽,弄不拎清。儂講我負責三個中隊,四百多號人,每個人身體狀況哪能,阿拉作為醫務犯噻要肚皮裏向清清爽爽一本帳,看到咯人過來,馬上就想到伊身體情況哪能,有啥病史,有啥毛病,啥情況,需要配點啥藥,噻要曉得。儂講阿拉醫藥費每隻號頭阿就隻有咯點,噶許多人,阿是蠻難呃!……”
伴隨著輕輕的點頭,總醫院已經快到了。迎麵遇到郝大。
“郝大啊,阿拉去撥住院的犯人送點麼子。”
“撒寧住院啦?”
“一中隊,丁再來,肺結核,這都是阮飛不懂得診斷,像他這種症狀嘛老早該送去看了。”
郝大點點頭,走了。今天他沒開桑塔納2000,是一個人走過來的,也沒穿警服。已經四月份,又是下午,錚亮的皮衣在午後的陽光下發出奪目的光。
……
“老早生過肺結核吧?”一進去就安排抽血、胸透。隔著透明的玻璃,揚聲器裏傳來一個聲音。“沒有,從來沒有!”
“好,下來吧!”
胸透好了做B超,門口一排人在排隊,忍不住又要咳。
“不要咳了!來,把這個戴上!”段佑安早有準備,一隻一次性口罩遞了過來。
戴上它,再看看周圍的世界,感覺都不一樣了!旁邊他還在和老薑隊長親切交談,我心思全無,腦子裏隻有三個字:“肺結核!”
“上身衣服脫下來,都啥時候了,還穿這麼多”,在B超室老女人輕聲的埋怨聲中,脫!一件,兩件,三件……
“好唻不要脫了!過來躺下!衣服撩起來!”
做B超的玩意,就像隻沒有充電的微型小熨鬥,在身上動來動去,涼涼的。
“好啦,薑隊長,阿拉要帶伊去八號監。”
“記住啊,口罩戴著不要拿下來!”
戴著口罩,想起SARS,四年前那個草木皆兵的日子。現在,我,戴著口套,如同剛進看守所一樣,正坐著一條魔鬼三角洲的小艇,朝著地獄的深處駛去,路上空空蕩蕩,偶有景查帶著犯人迎麵走來,投來好奇和避之不及的眼神。
感覺自己快不行了!
“這個人什麼毛病啊?“
“現在還不知道,說是胸腔積水”
“啊呀,怎麼會這麼嚴重啦?你們現在才送過來啊?”
“負責他的醫務犯是個新手,他咳嗽也有好長時間了,沒重視,他自己也不講。”
“這個人叫什麼名字,主管隊長叫什麼名字?”
“犯人叫黎曉風,隊長嘛……?”
“登記來隊長好了,來康,電話是8016,四大隊。”
“好,上去吧!”
“你現在身體有點問題,可能要留在這裏掛鹽水,這樣,今天就不要回去了,住在這,時間可能要半個月左右,生活用品什麼的你不要擔心,放在哪裏,我們回去馬上給你送過來。自己在裏麵好好的啊,不要跟人家勞役犯發生矛盾,不要給大隊添麻煩。”
段佑安,客氣地把我送上了樓。
樓梯上來,“肺結核病區”幾個大字映入眼簾。左手邊是辦公室,幾個護士坐在裏麵。辦公室過去往右轉,兩個房間打通,通往對麵樓麵,也有監督崗,坐著一個個子高高身體強健的家夥,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