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紅妝(1 / 2)

燈火搖曳,雅洛一手持著電話,在她的小公寓裏上躥下跳,微微氣喘。

電話中傳來浩淼不滿的責備聲,“不是讓你等我回來了再收拾。”

雅洛嘿嘿一笑,“你好好出你的差,體力活都給你留著呢。”她擦擦額頭上的汗,並不是心急,隻是想讓自己在獨處時有事可忙。

隻聽他歎了口氣,“這個節骨眼上,還非讓我來。不過幸好就三四天而已。”低低地抱怨,有了情人間呢喃的錯覺。

“這可不像言副檢說的話。”

那頭一時寂然,雅洛並未在意,片刻後那渾厚的嗓音再度傳出,染上些沙啞,“現在我們的婚事才最重要,不是嗎?”

她心中一怵,手上的活計停了下來,正不知如何接話間,浩淼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周六預約了要去試禮服,家明我也叫上了。還有你記得這幾天跟李隊請下周一的假,我們要去把證領了……”

一切都塵埃落定。她垂眼笑笑,卻不知此刻眉梢間爬上了一絲悲涼,“我記得的,你都念叨了好幾遍了。”

浩淼又似是不放心,又仔仔細細地交代了些,才意猶未盡地掛了電話。

她瞧了瞧,整整一個小時,有些訝然。浩淼是K市司法界的後起之秀,向來以簡明利落的風格聞名界內。從前與她的相處也是如此,話語不多,清清淡淡的,僅是少了職場上的果厲。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卻婆媽了許多。這樣的轉變是否因了白蘭的緣故,雅洛說不上來。許是自己多心了,即將成婚的兩人,總要有些小夫妻間的粘膩才對。

心下漸漸安穩,抬眸環視獨居幾年的單身公寓,僅有二十平米,一張床橫亙其中,就占去了許多麵積。此時大小不一的包裹箱子星羅棋布地散落著,住的時日久了,小小的屋子也是千頭萬緒,越是理不清什麼該留什麼該棄。何況對於收拾過往,她本就並不在行。

她的視線落在斜靠在沙發旁的小紙箱上,胸臆間忽地就起了浪,不受控般緩緩走了過去,盤坐在側。纖瘦的手指,覆著層薄繭,顫抖著掀開。瑩白如玉的燈柱,幽藍的玻璃燈罩也深邃依舊,她輕撫著罩身上那蜿蜒的紋理,隻有細看才會發現其實是一道道的裂紋。

她已經忘了那幾日,她是怎樣廢寢忘食地將那一地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拚湊完整,那有些灼人的萬能膠水,竟是有一大半全黏在了自己手上。可即便如此,它仍是再也發不出那幽藍神秘的深海之光。

再過幾日她便會搬離這裏,嫁作人婦。這是她唯一從B市帶回來的東西,似乎卻成了這滿屋子的雜物中最沒有意義的東西。

呆坐了許久,忽地窗外一道妖魘的強光龜裂了夜空,大地在那刹那如同白晝般,瞬息間雷聲轟隆。粹不及防地心中也跟著一震,雅洛下定決心般抱起它,信手丟棄在廢物箱中。

硬起心腸轉過身,腦海中卻浮現起那日,他樂嗬著把深海之光安在她的床頭的情景。

她問他,“你真舍得?”

他卻有些惱,“有何不舍?我的便是你的。”

那縷幽藍給予的安寧仍殘留心間,卻是她親手讓它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