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是橘色的,絲絲縷縷地,斜斜地照進屋子。外間那片翠綠長勢愈盛,鮮嫩欲滴,大有將整個露台淹沒的氣勢。
清瘦高挺的男子從臥室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在窗前站定,一片光影中,恍惚著他好看的眉眼。
抬手,黑色的馬克筆在日曆上重重地劃了下去。唇角淡淡地勾了起來,眸光溫柔,倒映著紅色標注的那個數字。
隻剩沒幾天了,很快,就快了。
轉過身,順手開了電視,正好播報著早間新聞,然後往廚房間走去。他貓著腰在冰箱中尋著食材,女主播的聲音十分動聽,陸續傳入耳內。
突然他的身形頓住,不可置信地衝到電視機前。隻是一則簡訊,早就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卻在他心頭掀起了巨浪。
“昨晚B市女子監獄發生鬥毆事件,一名前警務人員身受重傷,疑似尋仇,目前事件正在調查中。”
不會的不會的,他默念著,卻抹不去心頭的慌亂,一把抓起桌上的鑰匙奪門而出。
“沒有這個人。”
眼前的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些獄警。他是這裏的常客,可這幾張麵孔,全是陌生的,而且神色裏是一致的緊張。這麼看來,事情確實是發生了。可她明明在裏麵三年,快要刑滿釋放了,怎能告訴他查無此人呢。
英氣的眉頭狠狠擰著,欲要再辯,身後卻有人拍了他的肩。
那張麵龐滄桑卻祥和透著疲憊,沒來由地眼熟著。在腦中搜尋了一圈,無果。隻聽得他說,“我是李忠河。”
槐城,初夏孟之陽從車上走下來,草地青翠,腳下有柔軟的觸感。
轉眼又是一年,一天一天,他看著它黃了又綠了。雀兒嘰嘰喳喳的,一蹦一跳地圍在他身畔,似是與他頗為熟稔。他莞爾,從口袋中掏出把穀物,灑向它們。雀兒們一哄而上,他靜靜地站著。
一年前,那個叫李忠河中年男人告訴他,方魚已死。他猶記得當時的感覺,腦中一片空白,幾乎無法呼吸,感覺不到心跳,好像他的生命也在漸漸消逝不見。
又聽他說,但是“她”會在最開始的地方等你。
混沌的大腦反應了好久,才明白話裏的意味,眼前的灰白立時又有了色彩。
這是她的承諾。
於是第二天他就起程回到這裏,開始的地方。隻是這一年,300多個日子,日日都懷著滿滿的期待而來,卻都失落而歸。
夜晚寂靜,思念在心窩裏不輕不重地撓著,她的樣子便愈發清晰起來。多年大海撈針,守株待兔又算得了什麼。他夜夜安慰著自己入眠,明天,明天一定等到她。
今日有些瑣事纏身,便來得有些晚了。
日暮時分,西邊紅得燙人。他照例往坡頂走去,遠遠地望見巍峨的樹冠,在絢麗的晚霞中頻頻向他點頭。
再往上走,他的腳步頓住。
槐樹下,圓臉的女子白裙飄飄,風揚起她長長的馬尾,麵容被夕陽映著,紅得醉人。她也遠遠地望見了他,招手,微笑,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