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歸期(尾聲)(1 / 2)

初夏的日出,總是熱情、急不可耐的。天光早早地就亮了起來,灑進臥室,也掃去了夜晚殘存的一室旖旎。

也許是累極了,也許是太久沒安心地有個好覺,這晚孟之陽睡得格外地沉。迷糊著伸手朝身側探去,竟是一片空蕩蕩的。

先時他並未覺得不妥。雅洛是習慣早起的,這個時候,她怕是在廚房準備早飯吧。他在床上賴了幾分鍾,外間卻沒有半點動靜傳來。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忽地完全清醒了,趕忙起了身。

整個屋子窗明幾淨的,可是,她不在。

難道又是自己多心了?茫然地站在房門口,茶幾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泛著銀白的光澤,亮閃閃的。墨黑的瞳仁驀地收緊了,是那枚鑽戒,這幾日她從不離身的。

他衝了過去,發現下麵有張淡黃色的便簽,那是她的字跡。

“舊夢幻影,終究是泡沫虛空。請勿為我隕落。”

一筆一劃,如此清晰、鄭重,他幾乎能夠想象她決絕寫下的樣子。卻猶不信,發了瘋般在屋內四處搜尋著。果然,除了露台的那幾抹綠意,再無半點她的痕跡。她竟是連夜消失了,又是這樣地徹底、這樣地無影無蹤。

戒指被狠狠地攥進手心,鑽石小小的,那麼堅硬,他卻絲毫沒覺得疼。

喬雅洛,你怎麼敢,一再地從我身邊逃走。

一年後年長的女獄警從裏麵走了出來,長年嚴肅的麵容此時帶了幾分同情,看著麵前這個英俊的年輕男人。

明明早已料到的結果,卻仍是隱隱地生了失望,“她還是不願見我。”

獄警無奈地歎口氣,“以後不要再來了吧。”

他搖搖頭,眼皮微垂,那墨黑墨黑的瞳仁中滿滿的淒苦,思念彙成了一片海。

女獄警呆呆地望著他遠去的高挺背影,在原地站了許久,頗為感慨。自已也曾年輕過,也曾追過星。而她活到這把年紀了,也算是看透了,那個圈子是是非非那麼多,又有幾段真情切意。

古語說戲子無情,可她卻明明白白見識到個癡心的。一到探視日總是趕早地來,裏麵那位每每拒見,他卻從無放棄的意思。

她不知他們的故事,從前對他也不甚熟稔,卻對這個她本不知名的新秀起了好感。從小輩嘴裏得知,一年前他仍是如日中天,正是厚積薄發的當口,卻不知為何急流勇退。出鏡愈來愈少,已是半隱退的狀態。直覺中就與裏麵的那位掛上了鉤。

她年紀雖大,卻是很明白那個圈子的規則,即便微不足道,也便默默地幫他保守住那個秘密。

放風的時候,鐵絲網內總是三五成群的。裏麵的生活是枯燥的,那短暫的明亮時光總算讓日複一日的灰暗有了些期盼。

喬雅洛獨自坐在角落裏,她們嬉鬧玩耍,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偶爾抬頭,看看四方的天。

在裏麵她總是不合群的,倒不是因為排斥,隻是其他人無比渴望的自由,在她那好像並不是那麼重要。她每天隻是安之若素地,享受著他人叫苦不迭的日子。

隻是她也是如此的喜歡放風的這點點光景。倒不是想著外頭的生活,就是想與他在同一片天空下。

她知道他又來過了。

不想麵對,不見也罷。思念最是磨人,見了一麵,更會日日想見。她是來贖罪的,如何能壞了初衷,亂了心緒。

她原以為可以再次從他的世界中銷聲匿跡的,卻算漏了一件事。當初他還是羽翼未豐的少年,她走得如此徹底,甚至連姓名都不曾留下供他追尋。如今,她又怎躲得開他多年編織的羅網。

他那麼懂她,甚至連庭審的時候都並未到場。警察淪為階下囚,多麼難堪的一日。

卻一定是傾盡了全力,在為她上上下下地打點。否則,以她曾經的身份,又怎能在獄中平安無憂地生活著?否則,以她的罪名,瀆職、毀滅證據,又怎能隻輕描淡寫地判了三年?

是啊,她瀆職、毀滅證據,已經違背了當初戴上警徽時的誓言。可這許多年她有過許多的遺憾,唯獨這次,她從未曾後悔。

那是一年前,她去看守所見萬煌的那天。

萬煌錯開監視,無聲地告知她那1800萬的去向,那三個字她總也不會讀錯的,孟之陽。

她愕然、慌亂、懷疑,卻哪怕有萬一。於是她起身,反鎖、關掉了監控。

麵前的萬煌笑得邪惡,她卻不敢不聽他講下去。

幾年前,孟之陽剛簽約了莫氏。槐城卻傳來消息,他當工商局長的父親卻出了事,被檢察院暗中調查,罪名是受賄。大概的數額,正好是1800萬。

官員受賄一旦被定罪,如此巨額,大概人生的路也是走到頭了。幸虧風聲早早地被走漏,若是即時補上,或許還有挽救的可能。

可那筆財產早已被轉移到了國外,變成了不動產,如何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湊夠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