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歸期(尾聲)(2 / 2)

當時的孟之陽茅廬未出,唯一能厚著臉皮求助的便隻有林歡了。可偏偏這時公司接連有兩個藝人爆出醜聞,林歡根本無暇他顧,他遲遲找不到機會開口。

這時萬煌看出他的困境,想著這個年輕的男孩是莫式即將重點栽培的對象,於是心生了惡念。他裝出一副熱心腸的樣子,表示可以以個人的名義借給他這筆錢。孟之陽走投無路,也真的害怕來不及為父親做些什麼,於是冒險與他簽下了欠條和一份協議。

敲門聲愈是急促了起來,雅洛不為所動,臉色冷得像冰,“孟之陽知道這筆錢有問題嗎?”

“大概是有數的,不然他也不會想盡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補上,這些年也不會對我敬而遠之了。”小眼微眯著,戲謔意味十足,“不過有用嗎?趟了這灘汙水,永遠別想洗白。”

她咬牙切齒地,“你真卑鄙。”

他不以為然地,“我本來想著,即便我出了事,也能拉個墊背的,以他的前景,搞不好還能引起社會轟動。萬萬沒想到是如此一招妙棋,你一來,他便成了我的保命符。”

早預料到他來者不善,卻仍是一陣惡寒,斜眼睨他,“你不會這麼天真,以為靠我就能脫罪吧?”

“但你總有辦法,讓我在有生之年還能活著出去。”

門外,宋隊一邊用力敲著門一邊焦急地催促著身邊的人,“備用鑰匙拿來沒有?”

萬煌見她沉吟不語,猜她仍有所懷疑,又道,“為表誠意,我可以先告訴你,那個存放文件的保險箱,被我埋在某片山中。密碼是540099。至於究竟是哪裏,就看你的表現了。”

那似是妥協的言語,分明是挑釁,也好像篤定了他才是這場遊戲的主宰。

而雅洛忽地一笑,邪佞至此,任誰看來都不再是那個純良無害的女子,“萬總,您大概還不大了解我。兩年前,我曾親手,抓了我販毒的親生父親。”

此時門忽地被打開,宋隊帶著一眾同事們衝了進來。她見到萬煌仍是錯愕地望著自己,不可一世的臉上終是有了慌亂,驀地無比痛快。

她心中住著一個魔鬼。

比如,她第一次對上級撒謊便可以如此真誠,麵對無比信任她的宋隊,將審訊室裏的真相瞞而不報。但她知道,從那刻起,其實她便已放棄和失去了做警察的資格。

又比如,不惜將自己往昔的傷口狠狠撕開,用鮮血淋漓著震懾對手,隻為圖一時之快。可如果趕不及找出那份文件,她真當要妥協嗎?

一切都如此混沌,如此地舉步維艱。

她步出門外,看見了孟之陽,看見了他眼中的憂慮。

忽地就釋然了。那個守候在對岸的男子,任憑年華似水,他依然如初。她拿什麼來報答,唯有付出所有,也要護他周全。

理智回歸原位,幾乎是本能地想起了萬煌喝醉闖宮那日,那個略有些多話的司機。從K市歸來之後,正好趁著孟之陽出差,她找到了他,然後又通過他,尋到了萬煌的心腹助理,就是他替萬煌在暮山的一棵大樹下,埋下了那隻保險箱。

她應該慶幸的是,萬煌是個真小人,而非偽君子,物以類聚,跟在他身邊的人也幾乎沒有什麼忠義可言,所以她銷毀文件的過程順利得連自己都倍覺意外。

可她做下了不可饒恕的事,戴罪之身,如何再能配得起孟之陽?

那晚一夜繾綣,她卻不敢入眠。待孟之陽好夢正酣,便輕輕地挪開了他橫在她腰間的手,悄悄地起了身。

她蹲在床邊,凝視著他孩童般的睡顏,像是怎麼也瞧不夠,許久不曾移開目光。

不敢奢求後會有期,隻願他從今了無牽掛。

天光微亮,她的東西本就那樣少,打包丟棄竟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她將自己收拾地整整齊齊的,然後迎著漸漸躍上地平線的那輪紅日,摘下了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時日不長,那枚戒指居然契合得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脫離時竟留下了明顯的痕跡。有些疼痛,從指端引入了心間。

她留了書,勸他忘記。然後與戒指一起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何嚐不知他仍會選擇守候,卻仍想為他留下這一條後路,當作他與她,從來隻是一場舊夢幻影。

嬉鬧聲將她從回憶中剝離,偶有友好的獄友,招呼著她過去。她禮貌地笑著,擺擺手,拒絕了這番好意。

折成小方塊的字條已在手心捂得格外柔軟,那是獄警大姐偷偷塞給她的。她猶豫了許久,終是緩緩攤開。琥珀色的眸子濕漉漉的,迷蒙著絲絲笑意。

字還是如從前般不大好看,卻力透紙背。

“翹首盼歸期。”

鐵絲網上方,天空藍得清湛。一行大雁匆匆而過,似是聽見了誰的召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