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溫香,舒筋散骨。柳南山一掃十幾日的疲勞。泡得半響,柳南山爬出浴盆,兩個婢女為他穿衣。柳南山捂住下身道:“姐姐們,還是我自己穿吧。”兩個婢女吃吃嬉笑,幫他穿好。見他胸前的墨玉吊墜也沒覺得驚喜。梳攏好頭發,柳南山回入客廳,隻見費溪雪一襲白衣,更加風情萬種。葉綿粉色春衫,曼妙清婉。
柳南山麵色羞紅,尋個椅子坐下也不說話。葉綿見他的窘樣不禁莞爾。朝胸前指了指,柳南山點點頭。
婢女端上茶點,柳南山吃了一塊糕點,盡管腹中饑餓,也恪守禮儀。葉綿隻是喝茶。費溪雪抿一口茶,輕輕放下茶盞:“這茶是雨前毛尖,可是晚了些時辰。略有塵氣。”葉綿道:“姐姐口音是南方人,自然是喜歡茶了。”費溪雪答道:“我是蜀中人氏。前些年出來看病。”她答的極是簡單,葉綿也不再詢問。
仆從送來飯菜,一盞盞一碟碟極為精致,名廚所做,飯菜可口,柳南山吃個飽。葉綿吃小半碗米飯。費溪雪隻夾了幾樣素菜便不再吃。葉綿自語道:“姐姐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兒。”
三人吃過,仆從撤下碗碟。婢女又端上茶水。約莫一盞茶功夫,門外仆從喊道:“莊主道。”婢女忙到門外兩邊低首迎接。柳南山站起身就要去門口迎接,葉綿道:“坐下!”柳南山看看葉綿毫不在乎。費溪雪隻是慵懶地品茶,對外界不聞不問。
兩個仆從抬著一張椅子,林管家伺候在旁邊。椅子上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清瘦男子。仆從進廳放下椅子,那人也就坐在上麵未動,長衫遮住雙腳。他打量著柳南山,又看看葉綿,等看到費溪雪,身子一動,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他定下神,雙手抱拳:“在下乃鄙莊莊主姓丘名晚庭,由於雙腿殘疾行動不便拜望三位遲了些,還望諒解。”
葉綿道:“我們姐弟還有這位姐姐討擾貴莊,還煩勞莊主探望,我們玩兩天就走,請莊主行個方便。”
丘晚庭點點頭:“葉姑娘乃幽燕貴胄,屈居小莊不必客氣。”葉綿心中一緊,掃一眼柳南山,見他隻是打量丘晚庭,並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這才稍舒一口氣。丘晚庭看著柳南山,緩緩道:“柳公子能否讓我看一眼那墨玉?”
終於說道正題,眾人神情凝重。葉綿輕點嫀首,柳南山從胸前拿出墨玉墜走到丘晚庭身前。丘晚庭道:“公子就拿在手上,老夫看一眼就行。”
柳南山伸出手,丘晚庭目光如炬,一眼看過便說:“請公子收起。”柳南山回手放入懷中,丘晚庭道:“誌不強者智不達;言不信者行不果;據財不能以分人者,不足與友;守道不篤,遍物不博,辯是非不察者,不足與遊……”
柳南山脫口應道:“本不固者末必幾,雄而不修者,其後必惰,原濁者流不清,行不信者名必惰。名不徒生而譽不自長。功成名遂,名譽不可虛假,反之身者也。……思利尋焉,忘名忽焉,可以為士於天下者,未嚐有也。”
丘晚庭躬身施禮:“謝謝公子。”
柳南山回禮道:“我娘也經常冷不丁的提出一句讓我背誦。我八歲便熟記於心。”
丘晚庭讚許道:“很好……”他看看費溪雪,“費姑娘中的是‘九荷蓮心苦’之毒。鄙莊無藥可解。那人讓你道鄙莊,老夫也是無能為力。姑娘遊玩幾日也去罷。”
費溪雪淡淡道:“醫不好便死了罷……我已活到二十歲,何必在意多活幾日……”她語氣漠然,似乎對自己的生死漠不關心。
丘晚庭表情木然,但眼睛裏閃爍一絲淒怨。他向三人抱拳道:“老夫告辭,三位好生休息。”
林管家揮揮手,兩個仆從進門抬起丘晚庭就往外走。柳南山道:“老伯走好。”葉綿低頭沉思,忽然問道:“墨家門人見到钜子令為何不拜?”丘晚庭身子微微抖動,拍了一下椅子右邊的扶手。那兩個仆從站住。他並未回頭,答道:“老夫並非墨家門下之人,隻是多年前稍有交往。”
葉綿道:“那麼我向老伯借幾朵花可否?”
丘晚庭道:“鄙莊花草甚多,葉姑娘若喜歡盡管去采。”
葉綿嘿嘿冷笑:“那些花兒我還看不上眼。”
丘晚庭拍了一下椅子右邊的扶手,仆從抬著繼續往前走:“葉姑娘冰雪聰明,老夫佩服得緊。可惜葉姑娘是……花草有情,也有毒性,還望莫要傷了柳公子。”
葉綿柳眉一緊,怒聲道:“南山比我親弟弟還親,誰動他一個指頭我能拚命。丘莊主還是看好自己的雙腿,不要多管閑事!”
丘晚庭長歎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