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笑便走到涼亭,亭中石桌上擺放著一張瑤琴。葉綿笑道:“丘老頭兒真是心細,知道姐姐會彈琴便弄張琴放在這兒。”
這張琴通體漆黑,費溪雪拂一下琴弦錚然有聲。端詳著那張瑤琴道:“這張蕤賓鐵以前隻聞其名,如今見到真是琴中極品也。”
葉綿附身瞧看,龍池上方刻篆書“蕤賓鐵”三字。疑惑道:“蕤賓鐵,名字好怪也。”
費溪雪坐下,調整琴弦,說道:“此琴音色蒼古,聲如金石方響,所以取名叫蕤賓鐵。這裏還有個掌故,唐武宗初年,朱崖一位叫廉郊的樂吏,善於彈琵琶。廉郊曾經夜宿平泉別墅,當時正值風清月朗,於是攜琵琶在池邊彈起蕤賓調。彈奏之間,聽見芰荷間有東西跳躍之聲,猜測大概是魚所致。廉郊又彈了別的曲調,就沒有這樣的聲音出現。他重彈蕤賓調,依舊有聲。於是刻意重彈此調,忽然有一物鏘然躍出,落到池岸上。上前看看,是一片方響,也就是蕤賓鐵。”
葉綿聽得有趣,惋惜道:“原來還有這般傳奇。可惜沒有琵琶,不然姐姐也彈一曲蕤賓調,我去湖邊看著有沒有鐵塊躍出來。”
費溪雪搖頭道:“那隻是稗史野記,不能做真。我給妹妹彈別的曲子吧。”指尖劃動,琴弦錚錚。是一曲《小雅》。琴聲悠揚,清婉幽幽。葉綿不禁唱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一曲彈唱完,餘音嫋嫋,琴聲在湖中回繞,久不絕耳。二人沉浸在聲樂之中,費溪雪微眉輕舒,嫣然道:“妹妹好歌喉。連那魚兒都聽癡了。蛙也不鳴了。”葉綿嬌羞道:“那是姐姐的琴聲好。”
柳南山在湖邊叫道:“費姐姐彈的好,綿姐姐唱的好,連我的蛙兒也聽得尋不到了。”
二人微笑,葉綿道:“捉不到青蛙你就別上來。”柳南山笑道:“姐姐若不怕我就扔一個上來給你。”
說笑間,忽聽對岸傳來一陣琴聲。三人凝神傾聽,那琴聲悠揚婉轉,清音曼妙。隔著湖麵也仿佛如在耳邊。那曲子卻是《鄭風》。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三人朝對岸望去,隻見一白衣男子盤腿坐在岸邊,腿上放著一張琴。《鄭風》彈完,琴聲一變,如鴻驚雲,如微雨飛燕,又如楊柳婆娑。令人不禁有起舞之心。卻是羽調《綠腰》也。葉綿身子一背,低聲溫怒道:“大哥來的真不是時候。說什麼我也不回去。”
費溪雪聽著綿綿琴聲,緩緩走出涼亭,衣袖輕甩,腰肢輕盈舞動。蓮步無塵,秀發飛揚,衣袂飄飄,倩影妙姿宛如仙子一般。費溪雪隨著琴聲起舞,那琴聲忽然輕柔舒緩,似喃喃自語無限相思,又似幽幽傾訴。聲調轉委婉,又是深情憐愛。兩人一琴一舞,心意相通,配合默契。
這時風也停了,湖麵如鏡,鴛鴦水鳥靜臥在水麵一動不動。柳南山站在水邊看得癡了,葉綿眼圈微微發紅也是癡呆在涼亭中。兩岸一片沉寂,就連樹上的鳥兒也不叫了,仿佛怕驚破這美妙的時刻。
終了,琴音顫抖,餘韻悠悠,依依不舍。費溪雪白衣飄落,衣袖上揚,秋水盈盈,凝望遠方。靜靜地停住一動不動。
突然,費溪雪身子一軟癱倒在地。葉綿奔過去見她雙目緊閉,已是暈了過去。柳南山也急忙上岸,大叫道:“費姐姐,費姐姐。”葉綿抱著費溪雪見她呼吸平緩,但是臉色蒼白,她回頭衝對岸的白衣男子憤怒地叫道:“葉璟!看你做的好事,把費姐姐弄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