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道摸不清石重貴今天的脾氣。不給百官賜宴,自己帶著太監跑到島上,沒一個時辰又急著回宮。皇帝走了,群臣沒法謝恩,也都鳥獸散了。有去遊玩的,看歌舞雜耍的,也有乘坐畫舫****的。禦史袁亮走近馮道悄悄說:“相爺,皇上偷偷把馮夫人抬進慶壽宮了。”
馮道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鹽鐵禦史馮玉,馮玉臉色漲紅,或許他也知道了此事。石重貴羽翼逐漸豐滿,不再受自己控製。近期石重貴對內對外的強硬姿態讓他有些不適應。他想做個不太平的皇帝,自己隻能跟著左右逢源做個太平的宰相。馮玉正是年輕有為,是馮夫人的哥哥,石重貴想結這門親事看來是要重用馮玉。
馮道往前走,回答袁亮聲音稍高,算是對馮玉示好:“俗禮,不拘者非偽;事惡,守諾者非信。物異而情易矣。”意思是:虛禮俗套,不去遵循的人並非是虛偽。明知道壞事情,還信守諾言的人並非有誠信。事物不同而處理情況也應改變。
這句話奉承了皇上,天子可以不拘俗禮。馮菲卿也不必去守那寡居的禮節。事情要因環境的不同而改變的。也間接支持了石重貴。
袁亮尷尬離去,馮玉對馮道報以微笑。
石重貴一回宮就鑽到慶壽宮和馮菲卿盡情交歡,繼而詩酒作樂。宮內宮外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就連太後也已經知道。幾個妃子妒火中燒,跑到慈明宮太後那裏哭訴。太後李氏後唐明宗的二女兒,下嫁石敬瑭封永寧公主。她經曆幾個朝代,江山更替皇帝輪坐早已看透一切。她對這個侄兒有沒有作為也漠不關心,隻想自己的親生兒子能夠平安。馮氏是自己的弟媳婦,石家倫理之事她不能不管。麵對幾個妃子的哭鬧她好言安撫,吩咐太監去傳石重貴。
掌燈時分馮菲卿不勝酒力,麵若桃花,鳶鳶鶯鶯唱著詞曲兒,石重貴越看越是喜愛,又抱在懷中溫存。太監胡靜年走近,輕聲道:“慈明宮太後懿旨,傳陛下到慈明宮覲見。”
石重貴皺皺眉問:“都是誰在慈明宮?”胡靜年小心答道:“聽說是幾個娘娘去見了太後。”
馮菲卿嚇得酒醒一半,驚慌地看著石重貴。石重貴心生疼愛,安慰道:“菲卿莫怕,一切有朕做主。”
他起身對胡靜年下旨:“傳旨,命侍衛統領梁漢瑭調一隊侍衛過來守住慶壽宮,任何人不準進入。放進來一隻耗子一隻野貓驚嚇住馮夫人我滅你九族!”石重貴目露凶光,胡靜年嚇得打個冷戰急忙領命往外走。
來到慈明宮,李太後臉沉如水,石重貴跪下:“孩兒給皇娘請安。”
“起來坐下說話吧。”李太後沒有任何表情。
“你把馮氏帶進慶壽宮了?”
“是。”石重貴小心回答,想著對策。
“哀家知道,皇後去世後你心中苦悶,也沒有再立別的妃子為後。那馮氏是個寡婦,又是你的親嬸子。不倫之事百官你如何交代?百姓你如何交代?你是天子,應為表率,你做任何事天下百姓都在看著,都在議論。還有哀家,如何向皇親外戚交代?”
“回母後,孩兒……孩兒確實喜愛馮氏,還望母後成全。”
“穢亂宮闈哀家不能不管,你和她有情也隻是露水姻緣罷了。咱們晉國孤兒寡母,江山風雨飄搖,哀家和你都在苦苦支撐,再也不能讓人說閑話,讓那些不軌之人有機可乘。”李太後一半是勸解,一半是在說自己。石重貴再好也隻是侄子。自己的親生兒子沒有登上皇位,她才是真正的孤兒寡母。
她停頓一下令太監:“王權,去賜禦酒一杯給馮氏。”
石重貴急了,慌忙跪下:“母後開恩啊!饒那馮氏一命。孩兒和馮氏早有私情,如今他懷了孩兒的骨肉。孩兒不能沒有馮氏。孩兒……孩兒寧願禪位給重睿弟弟,和馮氏做個尋常百姓。望母後成全。”石重貴說著哽咽起來,惺惺地滴下兩顆淚水。
李太後心中一軟又是一驚,毒死馮氏等於毒死石重貴的親骨肉,石重貴定不會善罷甘休。禪位是不可能的,早先她還有這樣的想法,如今朝中的局勢已成定局。她也破滅了這個想法。她滿足的是石重貴對這個母後還有所畏懼。這樣她母子才算平安。
李太後揮手止住王權。走下軟榻,扶起石重貴:“皇兒,為娘也不忍心,隻是咱們石家沒法向天下人交代。你若真心愛馮氏就想個妥善的辦法。為娘老了。隻能日日拜佛誦經為咱們大晉祈福。”說著也留下淚來。李唐江山是她親父皇的,石晉江山是她親丈夫的。如今是他侄子的,逐日敗落,她也心灰意冷。
石重貴本想還再費一番口舌,沒想到太後這麼快就同意了。他心中高興,女人畢竟是心軟的。他冷眼看看一邊跪著的幾個妃子,都是麵如土色,皇上的雨露恩寵以後再也輪不到她們了。石重貴行拜禮辭別李太後,快步走出慈明宮。
慶壽宮後慶壽殿北側的禦書房。馮道、景延廣和馮玉三人在此等待。天交戌時,馮道和景延廣也時常被皇上深夜召進宮議事。馮玉是頭一次。能進禦書房密議的都是皇帝的近臣和權重人物。馮玉激動得手腳顫抖,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升官,要和眼前這兩位權傾朝野的人物平起平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