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阮又等片刻才推窗跳出禦書房。他在禦書房周圍轉了一圈,月門走廊都有侍衛看守,不好出去,隻有最北麵有一扇小門上著鎖,銅鎖已經生鏽,看來很久沒人開啟過,拗斷銅鎖輕輕推開小門,並沒有侍衛,而是一個大花園。這裏是後苑。也許石重貴不喜歡花草,略顯荒涼。看來是少有人來,雜木叢生,腳下的曲徑也長滿了草。後苑是整個皇宮最大的花園方圓七八裏。往北走一裏有餘,眼前豁然開闊,雜草樹木全無,花香襲人,正是上弦月,涼月如水,身邊繁花似錦,偶爾蟲鳴蛙叫,耶律阮心情舒暢,仰望漫天繁星,不禁想起蕭?。多少個夜晚蕭?就是這樣帶著他,坐在小花園的石階上給他講故事。教他一些漢人的知識。仿佛又回到了上京,月光下蕭?憐愛的目光希望他快快長大。
右邊是個小荷塘,荷塘西側有個小圓,月門裏透著燈光。耶律阮悄悄走近,小院隻有三間正房,兩邊各有兩間廂房。隻有正房的東窗有燈光和一個女子的影子,其餘各間和廂房悄無聲息,也許早就沒人居住。耶律阮想這裏也許就是冷宮了。不知道是前朝還是當今的哪個妃子犯了事兒被發落到這裏。院子裏種的滿是花草,進院隻有窄窄的一條花徑。窗內燈影下一個女子在吟詩:“新月如弓未上弦,分明掛在碧霄邊。時人莫道蛾眉小,三五團圓照滿天。”聲音嬌婉,帶有幽怨。
耶律阮不願多待,轉身就要離開,他不近女色,對上京皇宮和晉國的皇宮都感覺到大同小異。宮女妃子都是苦熬之人,自己從小身世淒涼,他有同情之心,這也不是他所管之事。窗子突然被推開,那女子冷冰冰地說:“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耶律阮一驚,自己腳步輕緩連大內侍衛都察覺不到,離這麼遠那女子竟然能察覺到,看來這深宮的確是藏龍臥虎啊。他隻身入宮也不敢招搖被人發現,無奈隻好回身深施一禮道:“這位姐姐好。深夜冒昧打擾。我……我是剛進宮不久的太監,夜裏起解迷了路,不知道怎麼就進入花園來了。闖入姐姐的院子,還望姐姐恕罪。我這就走。”
“張口就撒謊,有你這麼大剛進宮的太監麼?莫不是和哪個宮女私會耽誤了時辰不敢回值守處?”那女子走出門口,站在台階上,三十多歲,一身宮女裝束。身材盈盈嬌弱,烏鬢如雲,粉麵含笑,柳眉杏眼,月光下卻也端莊。有一股淩然之氣讓耶律阮心生敬畏。他忽然覺得這女子似曾相識,又很遙遠。是母後?是蕭??他不知道。那身材、語氣、眼神都在他的印象裏。
“我……我不是……我就是迷路了。我走……”耶律阮拔腿想跑,又不舍得動。他想跟這女子多說幾句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女子款款走下台階,來到耶律阮跟前,月光下打量著耶律阮:“好俊的人兒,當太監真是可惜了。你是景福殿的太監還是禦書房的太監?”
幽香襲來吐氣如蘭,耶律阮窘態盡出紅著臉低下頭諾諾道:“我是禦書房的值守太監,望姐姐不要聲張,日後定有回報。”
“深宮二十年早就是白頭宮女,還求什麼回報。自從前朝蘭妃死後我這裏有十年沒有太監來過。見到你能說一兩句話也就夠了。你出門往西北走兩裏,穿過坤寧殿,那有個側門,平時不上鎖,出門右拐就能回到禦書房。”
那女子說完轉身回房關上門。耶律阮有點發呆,腦子一片混沌。望著那女子回房關門、又看著透著燈光的窗子半響才自言自語地說:“我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