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域嚴寒(2)(2 / 2)

人們整整一天都在談論李狗子,把個1944年最後一天忘得一幹二淨,有的人甚至感歎,阿木爾的朋友都是一群超出尋常的怪人,不隻那個李狗子,就是石頭也起碼算半個怪人。

嫂子吳麗俊從馬如那裏知道石頭討了媳婦,雖和石頭不曾見過一麵,但從阿木爾諸多信件中可以想象出石頭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吳麗俊想盡做嫂子的義務,又不知道送什麼,思來想去,覺得隻要弟妹喜歡的東西,石頭是一定會喜歡的,這一點從馬如那裏更加證實了。馬如說石頭夫妻恩愛的如桃木上雕刻的鴛鴦,烏倫珠日格開朗的性格彌補了石頭一切的不足,讓塊“石頭”有了無限光彩。

吳麗俊靠晚上吹燈前那一點點零碎的時間,挑著粗針為烏倫珠日格織圍巾,織圍巾是那個戰爭年代女性知識分子閑暇時排解孤獨最標誌性的行為,有家不能歸,有郎不能聚,隻能在夜晚枯油燈下,繞著一針一線,以淚洗麵,不是給親人織塊圍巾,就是織件毛衣,以此寄表對愛人的相思之情。吳麗俊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丈夫的麵了,隻能靠書信往來,對丈夫的思念深深藏在堅強又脆弱的心裏,有時候實在憋不住了,幾個姊妹抱在一起相擁而哭,誰都同情彼此的那些難處。但國家大任高於一切,革命堅定的信仰和樂觀主義精神,使著這群女性暫先放下了兒女情長。

圍巾是白色的,中間點綴了一些黑圈。兩米有長,是羊毛打的線,艱苦的年代羊毛都是稀缺貨,羊毛是馬如從阿拉善帶過去的。這塊圍巾很是漂亮,又柔厚,看的出吳麗俊的手多麼的細巧啊,一個結拉著另一個結,環環相扣,井然有序,拉緊就露出一個個小眼孔來,一鬆卸就緊布成一塊。寒冬臘月裏,圍在脖子上猶如套了一圈熱水壺,一點風都裝不進脖子裏,也可以展開披在頭上當頭巾,不過這樣不太好看些。

吳麗俊還想給石頭結打件毛衣,可想法終歸是想法,羊毛稀缺是主要原因,其次也不知道石頭的塊頭怎樣,小或大了都不合適。所以隻想了想作罷了。

烏倫珠日格接過圍巾,立馬就圍在自己脖子上,秀細的脖子一下子變得富有了,跟她隆起的肚子相呼應,全然一個富家的婆姨,兩手叉在腰間,兩隻腳岔開,大搖大擺,好像是早朝時上殿大官老爺。把個石頭逗樂的蹲坐在雪地裏,站不起來了!烏倫珠日格甚至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圍著它,生怕被人偷走,兩隻手不閑著總摸來摸去,連石頭都被撂在一邊冷落了。石頭即便找她說話,烏倫珠日格完全沉浸自己的享受當中出不來,全然沒有聽見。石頭心裏想,女人啊,有時候真不可理喻,一件東西都能勾走她的魂兒!想著想著,石頭翻過身去,睡著了。

烏倫珠日格不確定自己是否睡著過,早上醒來,兩隻手還在摸著那條圍巾,她身子有些乏困,隱隱約約感覺和誰交膝暢聊了一夜,轉過身來,發現石頭早起身出去了,估摸時候也不早了,她斷定自己做了一個長夢,想了半天也沒有一點碎夢的殘留。這時石頭從外麵抱著一堆柴火進來,打斷了她繼續討個究竟的想法,爐子加了柴,柴火在火中呼嘯著,不知是興奮還是憤怒,劈裏啪啦一頓從筒子裏跑了出去。石頭拿著破瓷碗從外麵端回一碗雪,放在爐盤上等融化燒開了,又給烏倫珠日格熱了幾塊風幹的羊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