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指揮員中等身材,一身打著無數補丁的軍裝卻在他身骨上十分筆挺,透著一股子剛毅淩風的感覺,皮質腰帶勒得腰身緊緊的,一隻別致的手槍別在腰間,與他壯實的身板極為和諧,也顯示了他作為幹部的身份。還斜挎著一把細長的馬刀,這是威武騎兵的標誌,雖兵刃未出鞘,但還是能嗅出幾分寒氣,尤其佩在這位軍官身上,如錚錚鐵骨的漢子,時刻準備亮劍。一隻手總不離那短馬鞭,不時提起又放下,十分從容老練,一股胸有成竹、指點江山的霸氣顯露無疑。
這位指揮員名叫餘大河,騎兵連連長,名不虛傳的打戰好手,他的騎兵連好似洪水猛獸,往往叫敵人喪膽,老天爺舍不得他死,眷顧活到今天。打過的惡戰,隻有遺留在身體上那數不清的如一幅溝溝壑壑的傷痕是直接見證,讓人瞧的人哽咽,生起十萬份的敬佩。餘大河連長這位虎將可不一般,平日裏和戰場上完全判若兩人,平日裏上口袋裏總別著一隻俘獲鬼子的鋼筆,說話也很斯文,人又眉清目秀, 沒跟照過麵的人還以為他是個文藝兵當子。可就是這個看似文弱的“文藝當子”在戰場上,戰友和敵人都不敢小覷,不是獅子,也是老虎下凡,馬蹄霹靂,黃沙飛滾之間,刀劈頭落,說是砧板山剁大白菜一點不為過。在數次戰役中立下赫赫戰功。日本鬼子曾氣急敗壞,以一千大洋價錢懸賞餘大連長的項上頭顱,可鬼子一廂情願說了不算,相反,餘大河的脖子越活越硬,還親眼見證了一個偉大民族的獨立與解放。
氣喘噓噓的毛伊西格老人雖一截截骨頭都不聽他使喚了,還像八角刺一樣紮得他疼痛難耐,而且渾身腫的裹在身上的衣物都嫌小,但老人既然餘熱未盡,就還勉強可以做點事情。他整日坐在營地的柵欄旁,像頭忠實而勤勞的老牛挪挪蹭蹭,拿著一把小斧頭,劈了一堆又一堆的柴,震得兩隻粗皮手開了好大的裂口子,血跡剛凝上,又裂了出來。
1949年的冬天和1950年的整個春天,這劈柴的聲音就幾乎沒有停頓過。有一天哢嚓的劈柴聲消失了,可憐的毛伊西格老人就被長生天帶走了,一輩子老人的心就如他的舌頭和耳朵一樣,沒有受過一點汙染,艱難而安靜地活了一生,念了一生的善經,就他死後,有人說他的屍骸像朵雪山上的雪蓮,一匹狼守候了幾天,馱在身上背走了。
餘大河遠遠看見營地門口有位坐在地上劈柴的老阿爸,餘連長還未到營地口就趕忙下了馬,噌噌地踏著清晨的草霜,慢慢地走到老人身旁,恭敬地鞠了躬,微笑地打聽道:“老伯伯,您好!請問這裏是石頭和烏倫珠日格住的地方嗎?”毛伊西格老人露出一臉尷尬,他隻能看見麵前這位遠道而來的年輕人的笑容,還有他嘴巴眨巴動了幾下,至於年輕人說了什麼,老人沒法弄明白,因為老人即聽不見也說不出,他活在一個純天然的安靜的世界裏。餘連長剛開始還以為是老人聽不懂自己的話,又恭敬地試了幾回,還是不湊效。這時,從西北方向的胡楊林中驚飛起一隻雛鷹,在半空中“呱”了幾聲,餘連長這才一下子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老人至始至終一直憨笑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