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時暗時亮的油燈,似乎很殘酷地告訴她,自己僅是廣闊草原上的一棵弱不禁風的小草,隻能拿身體和全部的愛接受命運的支配,而那個以全部愛獲得的男人也漸漸難捱命運的折騰了。雄鷹總有飛不動的時候,仿佛石頭已經飛的有些吃力了!
時候不早了,已深更半夜了,烏倫珠日格還是出去把石頭勸了回來,但兩個人卻無睡意,毛毯上那份信好像阿木爾的眼睛,有所托付似的盯著石頭和烏倫珠日格,而兩口子難過的一句話說不出來,隻麵麵相覷。
後半夜起風了,狂風大吼,氈包被刮得成了出征的鼓皮,隆隆作響,卷起的亂草被甩在氈包上,像魔鬼踏來的爪子,啪啪作響。羊圈裏傳來幾聲驚恐的咩咩聲,要是往常,石頭總會出去瞧瞧怎麼一回事,一是怕狼叼羊,二是怕羊卡在柵欄上。這回兩個人誰都無動於衷,大抵心裏在做最後的呐喊,那就聽天由命吧,人且都顧及不來,哪還管的了牲畜的死活呢!
石頭拿起又放下那份沉甸甸的信,接又烏倫珠日格拿起,再放下。在漫長的深夜裏,兩口子僵硬地反反複複做著同一個動作。
烏倫珠日格坐過來依偎在石頭身上,輕輕推了推石頭,說:“俺覺得這事用不著商量,走吧,在草原都大半輩子了,離開也是長生天的安排,要不怎個對得起阿木爾和嫂子呢?”
“何況沒有舍不舍得的,由不得人啊!”烏倫珠日格斜過來看了自己丈夫一眼。她自己心裏明白,石頭是早有了主意,隻是突然叫他離開這片草原,情感上很難割舍的下。
石頭蜷縮成一團,無神的眼睛對著搖搖欲熄的油燈,腦海裏閃過一些碎影,一個聲音漸近漸遠,“照顧好你嫂子,照顧好你嫂子,......”忽然燈熄滅了,石頭深長歎了口氣,坐起來又點亮了燈,並往燈盞裏加了點酥油。
烏倫珠日格有些困了,催促石頭睡覺。這時,石頭轉過臉來,借著微弱的油燈,看著妻子,咳了一下,便說:“這,這,這些天——老,老覺,覺得大哥,大哥,大哥人在,在耳邊,耳邊說,說話。說放心,不下,不下嫂子。聲音,音——帶著種,種,哀求的哭,哭,哭腔!”
“那就這麼定了吧,沒好個猶豫的!明天起來就去找餘領導說聲,俺們一兩天就動身!”烏倫珠日格困的躺了下來,背著石頭說。
“嗯”,聲音慢慢從石頭的肚裏傳來。
燈被吹熄了,石頭緊貼著妻子的身子也躺了下。
清晨,帖木日布赫等阿爸出去後,便問阿媽,“你倆昨夜咋都楞個坐著,不瞌睡嗎?”
帖木日布赫一塊粗餅剛咽下去,“阿媽咋個事了?俺都長大了,可以輕鬆端起一隻堅實的公山羊了,跟俺說說,咋個事嗎?”烏倫珠日格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