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俊頭一天就喜歡上了棗村,這裏幾乎所有的村民都很本分,樸實,尤其南溝和西溝的人沒有一個人會使壞點子,即便上坎頭的人除了吝嗇些,加上三隻手外,心眼都算是好的,見了麵總也問寒問暖。
吳麗俊自從住在棗村廟裏頭,黑夜從沒發生過敲門或敲窗之類騷擾的事情。這點大隊早做了安排,以前晚上大隊不住人,現在住了位看門的老人。
第二日一大早,吳麗俊不舍地把“爹爹”送出了山口,一直目送爹爹和馬車漸漸遠去,一個人久久坐在北山的地埂頭,由著初秋的和風撫摸,地上的螞蟻爬到她的手背,她隻要聽到遠去一點聲音,就眼睛睜得大大的,還以為是爹爹折回來了呢,她還憑借直覺判定太原的大概方位,仰望著它上麵的朵朵白雲,想象那就是阿木爾的天堂。
一坐就是一整個上午,像座棗村與外界唯一通道的北山上的雕塑,她在想些什麼呢,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而這時候,她成了一名棗村的村民,預示不能再糾纏過去,必須忘記那些慘淡,那麼痛苦,開始以雙手和這裏的每一寸土地對話。
她心裏默默念道:“這是第二次生命,第二次生命!”
生活開始了,幾乎所有的農具都是從老鄉那裏借來的,比如鋤頭、鐮刀、斧頭以及麻繩。每天天未亮就起身到井口擔水,不僅自己水缸裏挑滿,她還主動承攬了大隊的水缸。生產隊裏的農話一天二十四小時也不夠用,初秋往菜田裏挑大糞,比如白菜和大蔥地裏,女人也不例外。無論挑水還是擔糞,開始時弄的腰酸背痛,嫩嫩的肩膀像燙了皮似的疼痛,累的隻要一倒頭就睡了,根本沒有閑心思去理會那些過去的心痕了。她覺得體力勞動在治愈精神情感問題上要遠遠好過腦力勞動和一切藥品。而且,隨著體力上消耗,使得她胃口大開,一個人中午能消滅一大碗粗麵,不過湯水較多。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進了九月,秋收季節來了!一個月的勞作,已經使得吳麗俊脫胎換骨了,純粹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女人,渾身有了氣力,骨頭再也不酸軟了。還一有時間就找村裏的姑娘或婆姨學手藝,像做衣服、納鞋底、打麻繩、繡鞋墊,還有蒸供兒和編籃子,等等的手活。村長家兒子娶媳婦,她就給納了好幾雙鞋底,當天還掌管禮房。村長一家對她可是讚不絕口啊!
更重要的是,吳麗俊教孩子們識字。村子雖在民國時有一間私塾,但識字的人早在解放前就被抓去當兵了。如今,一村百十來人沒有幾個識字,大隊的幹部隻會用嗓子吼,上麵傳達來的精神也僅會用耳朵聽,總隻聽進去隻言片語。
教孩子識字這事,村民沒有一個不支持的。就這樣,“武相萍”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掃盲運動,從老人到小孩,隻要有時間,就會坐在大隊院子裏,捏著個小石頭或粉筆頭在石板上劃來劃去,“武相萍”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教他(她)們。書記、村長和婦女主任是必來的,他們的學習自覺性最高,當然他們也把識字一事當成村的大事來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