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雞鳴聲似乎產生了神奇的力量,石頭一家的倦意頓時消失殆盡。不一會兒,一棵難以形容的大槐樹出現在他們的麵前,石頭頭一次見這麼高大,粗壯環抱岩石的大槐樹,驚愕的一時間合不上嘴巴。帖木日布赫雖已不是孩子了,但還保留著孩子的天性,一眨眼功夫就騎在了那如馬駒或騾子一般的槐樹根盤上,並大聲興奮地喊,“駕,駕,駕”。烏倫珠日格仰起頭看看樹的華蓋,又瞅了瞅它粗大的軀幹,轉過臉對石頭說:“這樹指不定多少年了,粗大的足以超過草原的一小片胡楊林。”
石頭聽了,驚歎地不住點頭。
就在這時,嘩啦一聲,一個老婦人正往溝溝裏倒灰渣,死灰嗚嗚的飛揚起來,隨之就是她的幾聲咳嗽聲。死灰馬上就消失了,又還原了一個清爽的早晨。老婦人滿臉皺紋,白發蒼蒼的頭頂紮著一塊破爛的深綠色頭巾,個子很矮,又駝背的很,像痛苦的背著一隻鍋,腰間還圍著一塊破碎布圍裙,她耳朵明顯聾了,帖木日布赫在槐樹上大聲喊叫,連一點點也聽不見。不過她那如樹根一般深陷的眼睛,憑著眯成一條縫,還是能模糊瞅見點斑駁的晃動的人影。當三個陌生的人影出現在她眼瞳裏時,她馬上斷定這三人不是自己本村的。於是,她一邊招手,一邊拉起她那塌陷的喉結,翕動不剩一顆牙齒的幹癟的嘴巴,如吐泡泡的魚嘴一般,艱難地問了句:“你們是哪裏的,來這裏幹嘛來了?”
坐在槐樹根盤的帖木日布赫聽到老婦人的聲音,趕緊喊叫阿爸阿媽,“那邊有個老人家好像跟我們打招呼呢!”這時,穿著漢服的烏倫珠日格不假思索的朝老婦人走去,她曾從救命恩人大姐那裏學到了與漢人打交道的基本語言,過去便和老婦人搭訕起來,當然,她很快發現老婦人是個聾子,就索性比劃了幾個手勢。老婦人很快就明白了,轉身把倒灰渣的破盆往院子裏一扔,踮著可怕的小雙腳,拄著一根彎曲的棗木做的的拐杖,一拐一歪的,領著烏倫珠日格一家向坡上的大隊院裏走去。
吳麗俊這時正在大隊院裏劈柴呢,旁邊一個姑娘不停地幫著將柴火一根根整齊的壘在廂房的屋簷下。早上的天氣還是有些冷,哈出的氣一清二楚,千姿百態。吳麗俊蹲在那裏,額頭和手心裏卻是熱汗,她攏起斧頭那一刹,總要從鼻孔裏發出“嘿”來,隻聽見哢嚓一聲,木頭順勢斷成了兩截。一會兒後,她抬起頭朝窗戶喊叫,“二妞,你看看水燒開沒有?沒開就再加點柴火,石頭鍋就是太費料了。”隨之窗戶上探出一顆腦袋來,朝著劈柴的方向說道:“嗯,瞅了,還沒燒開,剛往火裏填了!”
“不劈了,劈不動了,歇息下,緩口氣去河塘挑水,要不天大亮,人多了還的排隊,那便耽誤工夫。”吳麗俊扔下斧頭,站了起來,兩手在腰間揉切了一頓。
老婦人這時領著三人進了大隊院裏,看了大隊的門是鎖著的,她便拄著拐杖向吳麗俊慢慢走過來。
“孩子!有三外鄉人,俺就交給你了。”老婦人走到吳麗俊跟前,輕輕拽了一下她的衣襟。
吳麗俊趕緊轉過身來,扶住老婦人,微笑地叫了聲,“郭大媽!”這時,她看到郭大媽身後跟著三個衣著襤褸的人,一女,兩男。她馬上從他們的穿著上觀察出此三人絕對不是關內人,再加上女的頭發被弄成一根根細長的麻花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