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彌漫哀嚎的歲月(2)(1 / 2)

“前額看不到腦後勺,走一步算球一步吧!”說完,嘴裏哼著晉劇小曲,背著手順著小路走去了。

臘月二十三、二十四,窮歸窮,餓歸餓,日子的活頭絲毫不能凋零。二十三送灶王爺上天言說好事,盼望回宮降吉祥來。全村老少都忙的不亦樂乎,家家大到笨實的瓦缸,小到鍋碗瓢盆,統統搬拾到院子裏。拿根長長的扁擔,在尖處用繩子紮牢一個短把子掃帚,舉進屋,從窯頂自上往下掃,絕不能敷衍了事,掃的時候人是不能仰頭看,隻能慢慢的憑感覺掃,否則袖珍土落進眼睛裏崩了眼,就麻煩了,甚至比眼挨上芥末子都難受。袖珍土看起來倒是綿綿,細細的,可落在皮膚上,一碰水就如針刺般疼痛。窯牆上的胡須團好像小孩子稀拉拉的鼻涕,藕斷絲連,掃帚還沒觸及,已溜之大吉了。磚窯還好些,起碼土不會太多,土窯就可怕了,掃帚一去,整個屋子立馬烏煙瘴氣了,嗆的人根本沒法打掃,但又不得不掃,清掃不單單是使屋頭幹淨些那麼簡單,更多是以一種大眾普及的簡單儀式,在心靈上盡可能的滌除過去的災難困惑,從而期盼新氣象好生活的到來。忙轟轟收拾一頓,再簡陋的屋頭也會自然煥發出新的麵貌。大抵灶王爺沒有什麼可不放心的了,懷揣天底下所有好事的賬簿,回那高處不勝寒的天宮為蒼生降福降瑞。

二十五及二十六,最數婆姨,姑娘們忙乎,拆洗被褥和衣服,沒有肥皂,就一整天在塊石頭上捶打來捶打去,再使勁揉搓幾遍,直到盆裏的水還如先前一樣清澈為止。若天氣好的話,上午涼曬,下午就幹差不多了。手腳麻利的婆姨或姑娘,當天洗,當天幹,當天還要縫套在被褥上。這是個針線細活兒,需要一針針走好線,如果遇上一個邋遢的婆姨,針頭沒有使喚好,那麼晚上蓋在身上的被子不幾天就給蹬扯爛了。

二十六是近年關最後一個集市了,不過一般沒有人去趕集,不是不想,而是根本袖子裏根本伸不出手來,所有村民都是把褲腰帶勒的剛夠方便呼吸,饑餓的肚皮如冰晶下的溪水軲轆軲轆遊弋。“難過的日子,好過的年。”——沒有誰會當心年過不下去。

二十七和二十八蒸花饃,供兒、棗花花、翻身身、餘餘兒,還有各種表意吉祥的饃子。在前一天,男人們基本都準備好了燒鍋的柴火,也不是每家的婆姨都會蒸花饃,那純粹是個精巧的手工活兒,不會的隻能湊到那些會蒸的家裏。本該用白麵最好,可這年景,不用說白麵,就是粗麵都很難有,一般在榆皮麵裏稍微參點白麵粉,盡量在顏色上白點。蒸的前天晚上就需拿酵糊糊起麵,端在瓷盆裏,並蓋結實,放在熱炕上經由一夜的發酵。第二天早上,一邊把灶火攏起來,火要旺,決不可以吝惜柴火,鍋裏需燒一大鍋水。再一邊把發酵好的麵倒在大砧板上,撒點幹麵粉後,均勻地不停揉和,還要把握好麵團的酸堿程度——太酸了,出鍋後就沒有個像樣的花饃,且不好吃,還有一股子酵糊的酸味;太堿了,倒是白,可也不好看,也不好吃。而拿捏酸堿火候恰到好處,需要的功夫不是一日兩日就能見效,非長年累月不可。當麵和到正好酸堿中和時,就開始撕一撮又一撮麵團,精巧的弄成各種類型的花樣,多半是吉祥之意。然後輕輕放在要上鍋的蒸籠裏,蒸鍋底是輕輕抹了一點點麻油,便於花饃出鍋時不至於太黏底。等鍋裏水煮沸,就把蒸籠放上去,蓋結實,鍋蓋上最好壓塊大點的石塊,免得鍋口走風漏氣。接下來就是保持灶火旺盛就可以,一鍋大概在二十分鍾左右就熟了。出鍋的花饃未等大氣跑完,就的馬上從蒸籠裏搬活。再用筷子蘸點紅墨水畫龍點睛,讓蒸好的饃饃正式具備了一種種代表吉祥如意的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