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眾諸侯同聲推舉 共伯和代行王政(1 / 3)

卻說共伯和治得共國國泰民安,百業鼎盛,道不拾遺,夜不閉戶,更時時牢記召公囑咐,以安天下為己任,時時關注鎬京局勢。

這日,夜深人靜之時,共伯和與丞相孟尹,司馬武剛、豆猛於宮中商議強國強軍之策,忽聽宮外鍾鼓樓處,傳來聲聲童音,清脆神謐,君臣忙停住言語,仔細聞聽,乃為:“三邊口落,四邊口興!日升月落,周滅共興!”君臣大驚!共伯和言道:“若何小兒作此歌?”武剛、豆猛急忙出宮查看。

二人頂著夜色,至鍾鼓樓處,隻見八、九個小兒列隊作戲,繞樓而轉,邊轉邊拍掌唱歌,仍為:“三邊口落,四邊口興!日升月落,周滅共興!”豆猛高聲喝道:“哪家小兒!深夜不歸,於此胡言亂語!”小兒聞聲欲逃,豆猛又喝道:“哪個敢逃!連父母同逮!”眾小兒站立,不敢有動。

武剛上前,拉住為首小兒,問道:“何處學得此歌?唱之何意?”小兒邊哭邊言道:“不知何人所教,不知何意,共城滿城小兒,人人歌之,傳唱成風。”武剛又言道:“不得再唱此歌,若有違令,父母同罪!”眾小兒嚇得皆言不敢,武剛、豆猛方放之回家。

武剛、豆猛回至宮中,言眾小兒之況,孟尹言道:“自古小兒作歌,皆有靈異神兆之意,其詞即為讖言,必有應驗!‘三邊口落’,乃為‘周’字三邊封口,將落之意,‘四邊口興’,乃為‘共’字四邊封口,將興之意。”孟尹又轉身對共伯和悄聲言道:“恭喜國君大人,小兒作歌之意,乃為‘周朝將滅,共朝將興。’國君大人將為天子。”

共伯和聞言,正色叱責孟尹道:“小兒之言,切不可胡亂猜度!寡人之祖,隨武王伐紂,受封諸侯,共國乃立,世世代代忠心耿耿,豈可因小兒戲言而生異心!”共伯和又沉思其事,言道:“明日即曉諭全城官民,家家管束小兒,切不可再有傳唱!”

處置小兒作歌之事畢,君臣又繼續議事。

子時正中,忽宮外鍾鼓樓處,一聲巨響!紅光滿天,照亮宮中,君臣更驚!共伯和速帶孟尹、武剛、豆猛出宮,至鍾鼓樓處,仔細上下觀察,不見絲毫痕跡,君臣正疑惑間,共城百姓紛紛上街觀看,孟尹喊道:“眾民勿驚!方才響聲紅光,乃為演練禦敵警報,點燃硫磺之物所致——”百姓聞言,方漸漸散去。

君臣甚是怪異今晚之事,回至宮中,共伯和與孟尹卜以文王易經神卦,得“澤天夬”卦,仔細推解,共伯和言道:“澤者,兌也,天者,乾也。易曰‘夬,揚於王庭,孚號有厲。’主天子正笙歌宴舞之際,洪水漫天。此卦大不吉也!”共伯和又撚須沉吟,言道:“今天子者,自幼昏暴,又寵用奸臣,殘害忠良,此卦上兌下乾,最上爻為陰,下五爻皆陽,陰為小人奸臣,其象為奸臣於王庭竊位,發號施令,屠殺忠臣。以此卦理測之,當為天子之側,奸臣得勢,主有大亂,民必大反!”

孟尹、武剛、豆猛皆大驚不已,共伯和緩緩言道:“此卦雖陰爻淩駕於五陽之上,然陰爻隻一,居上而孤,下五爻皆陽,正氣居多,最終正氣上升,逼退陰爻,其象為小人奸臣敗滅,留得滿朝忠臣君子也!”

孟尹、武剛、豆猛又皆大喜不已,共伯和又繼續推演道:“此卦澤上於天,其象為君子主政,普惠天下。然主政者不可居功自傲,須心有長忌,謙和待人,治政理事。”

正推間,共伯和忽暗中叫苦,原來共伯和研透易經卦理,洞明世事人生,二者結合,推出入京主政者乃為自身,如此大亂之局,欲挽狂瀾,難矣!

共伯和思慮再三,當大事者,貴在泰山壓頂而色不變、心不亂,且待事來之後,再作打算。

已近三更,共伯和接連議強國強軍之策,處置鍾鼓樓小兒作歌、巨響紅光之事,推演文王易經神卦之理,累得身心疲憊,回至後宮,倒頭即睡。

黎明時分,共伯和睡得正酣,忽一聲大喝:“鎬京大亂!共伯尚有心安睡哉!”共伯和聞聲,一咕嚕翻身而起,隻見魯真公姬濞立於床榻之前,共伯和急問道:“何事如此之急,使魯公星夜而至?”魯真公麵色驚恐,不自覺地揚手西指,大叫道:“何事!鎬京國人暴動,天子逃走,無影無蹤!朝廷百官,命喪過半!王宮殿堂,盡成廢墟!暴動兵民又追殺太子,太師將太子藏於府中,被圍個水泄不通,暴動兵民聲言,不交太子,即殺盡太師全家,太師無奈,隻得——”

共伯和聞聽,禁不住大驚失色,打斷魯真公之言,急問道:“太子性命若何?”魯真公泣不成聲,共伯和更追問道:“太子被殺?”魯真公仍泣道:“非、非也——”共伯和連急帶疑,抓住魯真公之肩,喊道:“魯公速言真相!”魯真公更嚎啕大哭道:“太、太子無恙,太、太師以己子相充,被暴兵暴民刀棒齊下,登時喪命也——”

共伯和聞言,禁不住淚流滿麵,喊道:“太師大人征戰一生,六旬方得有子!想不到七旬又遇大難!香火熄滅,其命何苦!現太師之況若何?”魯真公言道:“太師強忍慘心之痛,勉強支撐身子,召集殘餘百官,打理朝政,又分派信使,速招天下諸侯進京議事,特令小弟來召共兄。”魯真公邊言邊拉共伯和,大叫道:“事大如天!共兄共伯速速入京,以助太師!”

共伯和言道:“魯弟勿慮,容吾速速安置共國之政,即日夜兼程,趕赴鎬京!”共伯和速喚侍衛 ,立召丞相孟尹及百官入宮。

丞相孟尹,司馬武剛、豆猛,太史文寅,司寇禮甲,司空田獲等百官聞詔速至。

共伯和言畢鎬京之事,最後言道:“眾愛卿,鎬京之局如此危急,寡人此去,時日難測。共國之政,由丞相孟尹主之,朝中百官、諸鄉卿大夫須聽相令,萬望眾愛卿永記民為國之本,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勤政為民。萬望眾愛卿永記軍為國之盾,強吾共軍,全民皆兵,日夜不懈,招之能戰,戰之能勝,永保國泰民安。”

共伯和言畢,武剛、豆猛言道:“鎬京危亂,臣等率共軍精銳隨國君大人而去,以作護衛。”眾臣齊聲言是,共伯和揮手阻止道:“眾愛卿勿慮,寡人自幼於鎬京為學,習武練功,曾征戰犬戎,衝鋒陷陣,無所畏懼,更熟知鎬京之況,自能護身。請眾愛卿各司其職,各安其身,寡人即心安無慮。寡人行矣——眾愛卿好自為之。”

孟尹與百官一齊跪地行禮:“吾君千歲、千歲、千千歲——”共伯和拱手還禮道:“眾愛卿速速起身,勿念勿慮,後會有期。”

言畢,共伯和與魯真公登車催馬,直出共城西華門,奔鎬京而去。

心念鎬京,日夜兼程。共伯和車駕進入鎬京,隻見房宅殘缺,瓦礫遍地,滿城蒼夷,魯真公言道:“王宮大半被燒,太師強撐身子,於殘殿同幸存朝臣操持殘局。”二人驅車,奔入宮中。

召公彎腰駝背,麵容憔悴,須發花白,周公滿臉愁容,束手無策,晉靖侯姬宜臼駐軍西疆,距鎬京不遠,已經先至,麵色蒼白,咳聲連連,其餘朝臣皆身心疲憊,不堪重負,共伯和見狀,禁不住雙目生淚,忙對召公跪拜行禮,言道:“太師大人,共和至矣——”

召公撫著共伯和之肩,老聲顫顫言道:“共、共伯來也——老夫乃安,大周有望矣——”召公百感交集,示意共伯和起身,繼續言道:“幼年鎬京為學之時,唯有共伯能端正天子之行,若共伯在京,天子或聽進言,或可免生此難。”共伯和忙言道:“太師言重,鎬京之事,太師德高望重,尚無力回天,共和更人微言輕,無濟於事。共和隻牢記太師吩咐,以退為進,於共國強國練兵,以應變亂。”

召公長歎道:“罷也——事已至此,勿再絮言,且議當前之局。天子逃亡,不知去向,暴兵暴民,危亂仍存,諸侯蠻夷,各懷異心,天下不安。”召公手指共伯和言道:“共伯且言,事當如何?”

共伯和忙對召公、周公躬身施禮,又對眾官拱手施禮,言道:“二位大人乃承繼祖業,世世代代輔佐天子,執掌朝政,晉侯、魯公,皆大周王族貴胄,更才堪大任,眾位大人久居鎬京,各盡其職,共和任作驅使。”

魯真公苦笑道:“若愚弟有策,何苦千裏迢迢,往共國相請。”晉靖侯張口欲語,被咳聲打斷:“共——共伯休再謙言,吾之本性,若能為之,豈會袖手旁觀。隻因癆病纏胸,氣短力竭。”召公用盡力氣,放聲言道:“局勢危急之至,共伯休再謙言,晉魯二人,已竭盡全力矣——”

共伯和隻得肅立,正色言道:“當務之急,乃為開倉散糧,賑濟饑民,安撫將士,民有食則安,兵歸營則穩。然鎬京之中,暴兵暴民,混雜無序,須速發告示,使民歸各家,兵歸各營,按民籍軍規發放糧穀,勿缺勿濫,嚴防歹徒奸人,趁機冒領搶奪。待鎬京有穩,再漸行治策!”

共伯和話音剛落,齊武公薑壽奔入,放聲大叫道:“太師大人!須速開倉放糧——”

召公言道:“齊公來矣——爾言甚是,吾等正議此事,速速入座。”齊武公聞言尷尬不已,共伯和言道:“皆為大周操勞,何分彼此先後,有齊公在,必增大力。”

眾官速按共伯和之言而行,一、兩日內,鎬京暴兵暴民各歸其所,局麵稍有所安。

天下諸侯陸陸續續至於鎬京,各懷心術,有忠於大周,欲獻計獻策者;有乘亂求利,欲擴土升爵者;有覬覦王位,欲作天子者。各色人等,紛紛芸芸,擠於殘破宮殿之中。

胙伯姬賴雖已年邁,然爭利之心不休,欲趁機升為公爵,更思諸侯之中,自己年齒最長,又為姬家王族,天子無訊,太子被殺,若天命有歸,成為天子,豈不美哉!

召公、周公坐於階上,胙伯姬賴一副倚老賣老之相,緊緊挨著召公,昂然而坐,晉靖侯、魯真公、齊武公坐於階下前列,共伯和坐於眾諸侯之中。

百官諸侯嚷嚷聲聲,有主張嚴厲鎮壓暴兵暴民,誅殺九族者;有主張迎回天子,讓其改弦易轍者;有主張速立太子為新君,寬刑薄賦者……各持己見,爭個不休,

召公反複辨析,言道:“諸位國君,當今局勢險急,吾等一不可鎮殺暴兵暴民,而應先安撫其心;二不可迎回天子,天子無道至極,下罪己詔也不能服天下,況天子之性,難以有改;三不可立太子為新君,老夫剛剛以愛子——”召公言道此,忍不住眼淚流下,哽咽有聲:“此、此事尚須一絲不露,老夫剛剛以愛子充作太子被殺,方暫息大亂,若暴兵暴民得知太子未死,必又起暴亂。現時唯一方略,乃推舉一位善理朝政,德才兼備者,代行王政,發號施令,以安天下。諸位國君皆襲先祖之位,蔭福續尊,為一方諸侯,須宏揚先祖之德,懷忠盡義,秉公而議,推舉此人。諸位思之,意下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