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確切記史千秋傳承 精製曆法萬古留名(1 / 3)

卻說共伯和聞魯真公姬濞叫苦,問道:“魯公任職太史,記史之事,本份職責,何難之有?”魯真公言道:“自臣接任太史起,即查閱典籍史書,然自三皇五帝起,再至夏商,朝代變換,都城屢遷,竹簡之書,早已蕩然無存,僅憑口口相傳,乃知史事。即吾大周之史,二百年來,竹簡也朽腐爛裂,殘缺不全,雜亂無章,記時歲月亂,記人生卒亂,記事本末亂,時、人、事三者,更互錯互雜,牛頭難對馬口。”魯真公急得抓耳撓腮,毫無辦法,共伯和言道:“史為國之脈,有史可使人知本源,明血緣,凝聚為一,同心同德。無史則如斷根之木,飄浮之萍,難以長衍國祚族祚。史為政之鑒,讀史可使人明得失,知興衰,勵精圖治,興國興邦,無史則如天無日月,地無道路。本代王自入鎬京以來,數月之中,局勢危急,百事纏身,無暇顧及記史之事,今朝政得安,即往太史府一觀。”

共伯和與魯真公至太史府中,直奔庫房而去,逐屋觀查,隻見室室竹簡亂堆亂放,毫無章法,更塵土厚積,朽腐不堪,忽數隻老鼠聞人聲竄去,共伯和隨手拿起一卷,展開欲觀,忽穿簡之繩斷開,竹簡散落一地!共伯和連忙拾起一根竹簡,先用手輕輕撫去塵土,再張口猛吹,隻見蟲孔滿滿,字跡不全,共伯和言道:“史簡冊冊,皆為珍寶,竟如此任由塵積蟲蛀,國祚族祚,何以傳承——”

魯真公也拿起一根竹簡,指而言道:“竹木之物,最多百年則朽,更有穿簡之繩,難存六十甲子,因者難以傳也。”共伯和言道:“首應速速招集博學能文之士,一 一閱查存簡,自盤古開天地起,三皇五帝,夏商及周,按歲月之序,分門別類,歸檔而放,有朽壞者,或補、或抄,重新編簡成卷。二者定存放史簡之製,以六十甲子為一輪回,一甲子即重抄新簡成卷,可使先祖之物,代代傳承。三者應定記史修史之製,自今而起,日日旬旬月月歲歲,毫厘不爽,記史不斷,傳於後世子子孫孫。”魯真公言道:“共代王所言三事,事事聖明之至,件件千秋大義,臣即遵而行之。”言畢,即欲起身。

共伯和言道:“魯公且慢,記史之事,時序清晰,史料齊全,僅為末節小事。記史之大義,貴在秉筆直書,不掩惡,不虛美,不畏死,錄史事本來麵目,使當代執掌權柄者,知一言一行,皆列史冊,善惡仁昏,千秋留名。尤為天子者,至高無上,尊貴至極,華夏自古君言即法,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天子權大無邊,無人敢於監管,為所欲為,理政處事,必有誤國誤民,必生專橫殘暴!自大禹之時,即設史官,以使君王有戒,然後世君王,時有恐記史妨礙身名者,常有違之。因者,更須以記史為策,約束天子言行,尤其要者,須天子不得觀史官之所記,更不得幹預史官之所行,使史官非天子之史官,乃蒼生萬民、天地歲月之史官,成為定規,雖千世萬代,皆遵之無違。今日即從本代王起,每日起居,治國理政,膳食舞樂,遊玩休閑,一應事體,皆由史官如影隨形,實錄一言一行,一絲不苟,微末不漏,皆入史冊,傳之後世。各國諸候,也如此例,不得有誤!”

魯真公嚴遵共伯和之旨,立即選拔調集博學能文、精通史事之士,逐字逐句整理庫房所存史簡,共伯和於政務之餘,身體力行,親自為之,並諄諄言道:“上古三皇五帝,夏商之史,皆國之瑰寶,貴於金珠,須盡力修複繕抄,即遠古史事,竹簡無存,也將口傳抄錄,以傳後世。”眾人皆小心翼翼,逐字逐句一一抄錄於新竹簡之上。

眾人嚴遵共伯和之旨,將庫房所存史簡和口傳史事全部整理、修複、繕抄,然而費盡功夫,也未能將以前史事排列清楚,共伯和無可奈何之下,隻得言道:“前史已難理清時序,盡力而為,勿論多寡,皆傳之後世。自本代王執政為始,嚴守時序,一日勿差,一言勿廢。凡史書皆抄錄三份,一份存於鎬京太史府,一份存於東都洛邑,一份由本代王存於共國。各國諸侯之史,也抄錄三份,一份留存本國,另兩份分送鎬京、洛邑,確保即有滄桑巨變,而史書不廢,永傳後世子孫。”

共伯和盡力保護了自盤古開天地起的史料,開創了確切記史的先例,因此共和元年即公元前841年,成為中國曆史的最早確切紀年,從此以後,中國曆史資料齊全,時間精確,沒有間斷,直至今天。

共伯和將夏商已有的記史製度發揚光大,建立了嚴格的史官實錄製度,從此以後,中國曆朝曆代形成定規,按照年月日時準確記錄當朝君主言行和朝廷政務,稱“起居注”或“實錄”,這種記史製度,既係統記載和保存了文獻史實,又對最高統治者具有監督作用,在中國曆史長河中,具有了獨特的重大意義。

共伯和倡導的剛直不阿、秉筆直書的記史精神,代代傳承,如春秋時期,齊國的權臣崔杼殺死齊莊公之後,齊國史官太史伯直書道:“崔杼弑其君”,崔杼唯恐傳於後世,怒斬太史伯。太史伯的二弟太史仲接替記史,仍直書道:“崔杼弑其君”,崔杼又斬之。三弟太史叔又接替記史,仍直書道:“崔杼弑其君”,崔杼又斬之。四弟太史季又接替記史,仍直書道“崔杼弑其君”。四位兄弟史官為秉筆直書,前仆後繼,慷慨赴死的大無畏精神,震懾了崔杼,崔杼再也不敢殺太史季,那知第五位史官南史又匆匆而至,言道:“吾聞太史氏四弟兄皆秉筆直書而死,特來讀寫其事,即請殺吾!”崔杼更驚得目瞪口呆,在不畏強暴的史官麵前徹底敗下陣來。

盡管在曆史的長河中,出現過君主幹涉史官記錄,濫殺史官,也有史官為保自身,曲筆阿時,盡管記史對監督君主行為的作用有限,盡管中國古代君主專製製度根深蒂固,殘暴至極,非記史所能限製,但記史仍有一定的政治價值,極高的文獻價值。

中華民族優秀的記史傳統代代傳承,直到清朝末年,仍有完整的《清實錄》記載,各種官修史書和民間史書應有盡有,以各種方式從各種角度、各個層次記載了曆史真相,是中華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是中華民族傳承不絕的重要原因。

曆朝曆代都為前代舊政權修史,是中國獨一無二的優秀曆史傳統,為前代修史一為保存真實史料,二為借鑒治亂興衰的經驗教訓,三為新政權的責任和義務,是表現新政權合法性的重要手段。

後代新政權為前代舊政權修史,有利於真實、客觀的記載基本史實和評價曆史人物事件。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之後,修史者與曆史人物事件形成一定的距離,可以超脫曆史本身,避免相關利益和觀點的束縛。修史者還必須與現實的政治保持一定距離,才能正確修史,修出經得起曆史長河考驗的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