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凡伯剛直力查奸行 榮夷奸計陷害忠良(1 / 3)

卻說宋釐公聞聲急觀,見是凡伯姬直巡查天下刑獄歸來,嚇得尖叫道:“非非非!”凡伯不知其故,又急喊道:“莫非鎬京生出變亂?”宋釐公仍叫道:“非非非!”凡伯更急喊道:“宋公何故,如此驚慌!”宋釐公擺手叫道:“前朝遺子!不敢問今朝之事!”言畢,奪過禦者手中的馬鞭,親自揚鞭,連連猛抽四馬之臀,向東逃去。

原來凡伯巡查天下刑獄之時,觀知天下諸侯對天子逐漸離心離德,又聞芮良夫、晉靖侯忠言進諫,皆遭陷害,凡伯急得五內如焚,將巡遊天下所見所聞,寫成諫詩一首,急回鎬京,正撞見宋釐公,又問不出緣故,凡伯更親自揚鞭,連連猛抽四馬之臀,奔入鎬京城中。

鎬京城中,饑民滿街,揮拳喧鬧,凡伯更急,驅車直奔王宮。

周厲王正於宮中邊食肉餅,邊觀美女歌舞,榮夷、虢長父侍立兩側。

凡伯怒氣衝衝,大步直入,見到歌舞之況,顧不上行三叩九拜之禮,即高聲叫道:“陛下!天下諸侯離心,萬民不安,鎬京饑民將亂!陛下仍每日笙歌宴舞,不理朝政,長此以往,文王武王所傳天下,必將危矣!臣將巡遊天下所見所聞,寫成一詩,請陛下禦覽,即知諸侯萬民之況。”凡伯將竹簡獻於周厲王。

周厲王展開竹簡,隻見:

上帝板板 下民卒癉 出話不然 為猶不遠

靡非管管 不實於亶 猶之未遠 是用大諫

天之方難 無然憲憲 天之方蹶 無然泄泄

辭之輯矣 民之洽矣 辭之懌矣 民之莫矣

我雖異事 及爾同僚 我即爾謀 聽我囂囂

我言維服 勿以為笑 先民有言 詢當芻蕘

天之方虐 無然謔謔 老夫灌灌 小子蹻蹻

匪我言耄 爾用憂謔 多將熇熇 不可救藥

天之方懠 無為誇毗 威儀卒迷 善人載屍

民之方殿屎 則莫我敢葵 喪亂蔑資 曾莫惠我師

天之牖民 如塤如篪 如璋如圭 如取如攜

攜無曰益 牖民孔易 民之多辟 自無立辟

價人維蕃 大師維垣 大邦維屏 大宗維翰

懷德維寧 宗子維城 無俾城壞 無獨斯畏

敬天之怒 無敢戲豫 敬天之渝 無敢驅馳

昊天曰明 及爾出王 昊天曰旦 及爾遊衍

譯文:

上帝昏亂背離常道,下民受苦多病辛勞。說出話兒太不像樣,作出決策沒有依靠。無視聖賢剛愎自用,不講誠信是非混淆。執政行事太沒遠見,所以要用詩來勸告。

天下正值多災多難,不要這樣作樂尋歡。 天下恰逢禍患騷亂,不要如此一派胡言。

政令如果協調和緩,百姓便能融洽自安。政令一旦墜敗渙散,人民自然遭受苦難。

我與你雖各司其職,但也與你同僚共事。我來和你一起商議,不聽忠言還要嫌棄。

我言切合治國實際,切莫當作笑話兒戲。 古人有話不應忘記,請教樵夫大有裨益。

天下近來正鬧災荒,不要縱樂一味放蕩。老人忠心誠意滿腔,小子如此傲慢輕狂。

不要說我老來乖張,被你當作昏憒荒唐。多行不義事難收場,不可救藥病入膏肓。

老天近來已經震怒,曲意順從於事無補。君臣禮儀都很混亂,好人如屍沒法一訴。

人民正在呻吟受苦,我今怎敢別有他顧。國家動亂資財匱乏,怎能將我百姓安撫。

天對萬民誘導教化,像吹塤篪那樣和洽。又如璋圭相配相稱,時時攜取把它佩掛。 隨時相攜沒有阻礙,因勢利導不出偏差。民間今多邪僻之事,徒勞無益枉自立法。 好人就像籬笆簇擁,民眾好比圍牆高聳。 大國猶如屏障擋風,同族宛似棟梁架空。 有德便能安定從容,宗子就可自處城中。莫讓城牆毀壞無用,莫要孤立憂心忡忡。

敬畏天的發怒警告,怎麼再敢荒嬉逍遙。看重天的變化示意,怎麼再敢任性桀傲。

上天意誌明白可鑒,與你一起來往同道。上天懲戒無時不在,伴你一起出入遊遨。

凡伯之詩,後被孔子編為《詩經?大雅?板》。詩中的“不可救藥”一詞成為中華成語。

周厲王觀畢,勃然大怒,猛力將竹簡摔於地上,迸散四飛。

周厲王繼續怒道:“朕貴為天子,不得有餐飲之食,不得有歌舞之閑!爾竟譏諷朕使天下遭難!萬民不安!用心何在!”榮夷接而言道:“若無爾言,何人知之!萬歲名聲,皆因爾等胡言亂語而壞!”虢長父也叫道:“爾遊遍天下,必壞萬歲名聲遍於天下!”

凡伯聽榮夷、虢長父毒言相誣,怒指二人叫道:“榮夷、虢長父!爾等媚惑聖上,迫害忠良,芮良夫、晉侯忠心耿耿,忠言相諫,何罪之有!”

周厲王厲聲叫道:“姬直休得胡言!爾等外臣,皆以為宮中內臣憑阿諛君王為生,實不知內臣大功!榮夷、長父二愛卿,為朕至忠之臣,一為朕之手足,朕之日常衣食居行,皆賴其為,朕之心腹要事,皆得其力。二為朕之耳目,為朕監察百官,通風報信。三為朕之心腦,為朕出謀劃策,治理朝政。爾身為司寇,可有親信隨從!爾之親隨,即為奸哉!”

凡伯對周厲王高喊道:“陛下受榮夷、虢長父蒙蔽至深,以奸為忠。榮夷、虢長父借陛下之名,行貪賄斂財之實!陛下要明目清心,識辯忠奸,否則必受其害!”

榮夷指凡伯叫罵道:“爾血口噴人,吾何貪之有!”凡伯喊道:“陛下!臣若查出真憑實據,陛下即肅奸除貪,若無其事,臣甘願受罰!”

周厲王拍案高叫道:“姬直!即若爾言,爾立查其事!”凡伯回道:“臣定赤膽忠心,查明真相,為陛下除奸!為大周增安!為萬民呐喊!”言畢,起身而去!

榮夷看著凡伯背影,心中恨恨罵道:此兒比芮良夫、晉兒更惡更甚,吾之財路,必被其斷,吾之財貨,必被查獲,須立定計,使此兒斃命歸陰,吾方得安。

榮夷心中罵畢,回首對周厲王言道:“萬歲爺爺,臣身正影清,任其查究。臣即為萬歲爺爺再做肉餅。”周厲王揮手叫道:“然!然!”

卻說凡伯嫉惡如仇,立即將司寇所統官兵分為多路,分頭緝查,一路於鎬京城中,訪查百姓,合計被勒索之財;二路於鎬京至榮國途中,截查榮夷運贓之車;三路於鎬京至虢國途中,截查虢長父運贓之車。

凡伯首先至鎬京街頭,鎬京之民,紛紛訴苦鳴冤,一獵戶跪於地上,大哭言道:“司寇大人,奸臣榮夷,貪得無厭,派兵封住山林關卡,獵人交銀,方得入內,小民何能有銀,反遭毆打,今日無家無業,流浪乞討,求大人為民作主,懲奸肅貪!”一漁民跪於地上,大哭言道:“司寇大人,奸臣虢長父,貪得無厭,派兵封住湖澤關卡,禁民捕魚,湖澤魚蝦龜鱔盡歸已有,吾等漁民,須賣屋售子,買魚活命,然家中薄產已完,能有幾日之命!求大人為民作主,懲奸肅貪!”一獨臂老者蹣跚而至,顫顫巍巍,欲下跪施禮,忽一頭倒於地上,凡伯急令左右侍衛扶起,老者強撐力氣,斷續言道:“吾、吾子從軍,征戰犬戎,命喪西疆,屍骨不見。吾與幼孫相依為命。封山禁澤令下,家中斷炊,幼孫嗷嗷要食,吾隻得抄走小道,至湖澤之旁,釣魚哺孫,被榮夷之兵逮住,活活砍下吾臂一隻,又言再敢偷釣,將砍另臂。”老者言畢,哆哆嗦嗦,脫下衣來,露出斷臂之處,隻見血痂仍存,白骨隱約可見,凡伯觀之,不由得雙目淚下,眾人皆哭泣不已。

凡伯令侍衛將百姓被勒索的錢財造冊登記,又速驅車前往鎬京南郊,親自截查榮夷財物。

風煙滾滾,數輛車急馳而至,凡伯急令官兵攔住搜查,駕夫高叫道:“此乃榮大人之物,何人敢查!”凡伯大怒道:“本官乃大周司寇!管捕天下盜賊,速速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