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淩菲不知該如何跟項軒然解釋,隻好搖搖頭,默默地走在前麵。走廊是一個環形,倘若腳步不停,便是沒有盡頭。一直走一直走,就這樣從辦公區走到了診療區,又從診療區走到了病患觀察區,然後路過休息區便是重症監護室了。
腳步停了兩秒,最終沒有靠近,她到底不是楚婉,試想一個心懷私心的自己如何去麵對那樣的場麵,還是算了吧,既然一切從命運開始,那就聽天由命吧。
“楚婉!”
看來,命運對她的眷顧不是一天兩天了,夏淩菲剛要邁步,楚然就急匆匆地跑出來攔住在她的身前。
“怎,怎麼。”夏淩菲第一次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沒有底氣。
楚婉啊,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人是你的母親,就算她以前做得再過分,她也是你的母親,她愛過你,疼過你,現在她需要你,你要怎麼做?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嗎?隔著玻璃窗,夏淩菲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含義不單單隻是活著。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謝謝你的決定。”玻璃窗上映出楚然的臉,以及他眼中的感激。
別謝她,她這麼做有一大半出於私心,不過說到感激,她倒是很欣賞楚然的行事作風,他的謙謙公子絕對不是浪得虛名,就憑楚家的能力,想照顧一個人並不難,但是難得他照顧了十七年,又是生活起居,又是一個女人的自尊與任性,他所做的這一切無論出於什麼目的,她都該替楚婉謝謝他。
方皓雅的病情不能在耽擱了,第二天一早夏淩菲就做了配型檢查。
看著自己的血液瞬間衝進膠管裏,然後繞著圈進入了檢測機,夏淩菲突然感覺心裏怪怪的,這身上的一切包括血液都是方皓雅給的,現在自己卻要用它們挽回方皓雅的生命,難道這就是冥冥中暗藏的輪回?
“配型結果會盡快出來,檢測後您會出現一係列的身體不適,所以請您盡量待在病房。”護士一邊叮囑,一邊動作很小心地扶起夏淩菲。
坐起的一霎那,夏淩菲忽然眼前頓黑,撐在床頭緩了一下,才略微有些好轉。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她好像隻喝了幾口水,晚上留在醫院也沒睡好,現在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隻覺得房間裏的空氣好像不夠用似的,胸口又悶又堵,十分難過。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幫你推輪椅過來把。”護士見她臉色不好,關切的說道。
夏淩菲扶著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強顏歡笑,此情此景,她不得不又理解出了一層含義,那就是一個人明明虛弱的要死,還得故作堅強地對人微笑,興許是她前世太過我行我素慣了,所以重生後經曆的每一步都足夠她反省一陣子。
好人不好當,現在的夏淩菲是想睡睡不著,想走又沒力氣,胃痛伴著惡心,頭痛伴著迷糊。
“不行,太悶了,必須出去透透氣。”腦袋不舒服咬牙挺挺也就挺了,胃裏難過實在讓人無法淡定,翻江倒海地,總感覺有什麼不住地往喉嚨口漾。
配型室在一樓,又離醫院的後門不遠,於是,夏淩菲頂著頭暈,扶著牆壁,一點點朝院子裏挪去……
今天是個晴天,大好的太陽照在頭頂,暖洋洋的,陽光灑在綠色的葉片上,像鍍了一層灼眼的光。
為了轉移注意力,夏淩菲強迫自己的眼光不停地在院子裏遊走,建築、植物,還有人來人往,可是本想壓製下去的難過不僅沒有被分散,反而一股腦地湧了上來。她,注定是要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嗚。”胃裏猛地一陣痙攣,夏淩菲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速度地衝到花池旁,拚命幹嘔起來。這是檢查後的正常反應,她心裏明白,但是卻無法控製。
折騰了半天什麼也沒有嘔出來,倒是苦兮兮地酸出幾滴眼淚。
過了好半天,惡心的症狀才有所緩解,而此時,夏淩菲蹲得雙腿已經麻了,她揉了揉膝蓋,嚐試站起來,不想剛要動就被人攬住了肩膀。
“這樣突然起來會暈倒的,我扶你。”說話的正是楚然。他小心翼翼地攙起夏淩菲,摟著她的肩膀,讓她可以把身體大部分的重量壓到自己的身上。
他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卻想不到竟然有個結實的胸膛。難得夏淩菲迷迷糊糊中還能起這種歪想法。沒辦法,她一向是個寧可別人難受也不自己挺著的人,於是得靠且靠,並且靠得很實成。
“我在醫院對麵給你找了個住處,一來離得近方便你們母女見麵,二來我希望能彌補你這些年受的委屈。”楚然說的很誠懇,辦事效率也快的驚人,不過一個晚上而已,就給她找了個安頓的地方。不過,他說了這麼多貼心的話,卻隻字沒提讓楚婉回楚家。
難道他不認為,最好的補償方式是讓她這個流落在外的豪門千金重新享受“家”的“溫暖”嗎?夏淩菲抬了抬當真很虛弱的眼皮,輕飄飄地掃了一眼楚然:“我沒受什麼委屈,你用不著補償我,再說,就算要補償我們母女,那人也不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