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根斷掉?夏淩菲眯起眼眸,心裏沒來由地抽搐了一下。再看方皓雅,眼角的淚水已然滑做兩行,似是剛剛回憶了一段痛苦的經曆。
“婉婉,答應媽媽,不要回去,永遠都不要回去。”哽咽的嗓音囈語在唇齒之間,她很用力,很用力才說出聲來。
為什麼?夏淩菲不可置信地看著方皓雅。她能理解方皓雅不願回楚家是因為那個人已經有了妻子,但是她怎麼就甘心讓自己的女兒不與那人相認呢,整整二十年了,到底是什麼恨,能積怨這麼久,一星半點兒地都抵不過當初的苦苦相戀嗎?
挫敗感一點點的侵上心頭,夏淩菲本想趁著方皓雅難得精神好,說說軟話開解她,這樣的話,她或許可以同意楚婉與楚萬庭父女相認,但是此刻看來,她所有打算在楚家身上的計劃恐怕要泡湯了。
如果不能借助楚家重躋豪門,就隻能繼續埋頭亂撞了。她有的是時間,可是那位背後主謀沒準已經對夏家下手了,她真不敢想象,現在的夏家是個什麼狀況。父親是否已經預料到了危機的存在,是否已經找到了辦法應對。然而,所有的擔心都是徒勞,以她現在的身份與能力別說警示他,就連看到都跟白日做夢一樣。
假期結束了,項軒然不得不趕回學校,送他登上火車的一霎,夏淩菲的心情有些淡淡的落寞,或許在她心裏,早已經把那個大男孩當做了朋友。隔著車窗,他的話依舊很多,而她隻是不住點頭,她無法給他承諾,暫且許他個離開時的安心吧。
因為夏淩菲做“女兒”做得盡心盡力,所以方皓雅的術前狀態十分樂觀,雖然時機還未成熟,但是夏淩菲覺得,她有必要跟方皓雅“無意間”提起一下楚萬庭,試探試探她的口風,然後再製定一個攻堅計劃,什麼滴水穿石軟磨硬泡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了,不惜諂媚討好也得把方皓雅那顆磐石心給它說出縫兒來。
敲開房門,隻見方皓雅坐在床上,背後墊了幾個枕頭,床上支起一隻木桌,桌麵上放著打好顏色的調色板,而方皓雅正拿著畫筆,一下一下的在畫紙上繪著什麼,麵容寧靜,神情專注。
夏淩菲掩上房門,好奇地走了過去。正如她那日所擔心的,夏淩菲的右手果然落了殘疾,受傷的兩根手指使不上力,隻是撐著筆杆,拇指與剩下的兩指夾住畫筆,以一種十分別扭的姿態在畫紙上遊走……
依然是風景,盛夏季節看到銀妝冬雪,不由得心中生了疑惑。漫天飛雪之間是銀白色的山莊,嫋嫋炊煙與風雪呼應,冰冷中又不失溫暖,蜿蜒的小路被冰雪覆蓋,路上埋頭行走著一個披著鬥笠的人影。為了尋出她心底的傷,夏淩菲曾經一個人去過皓雅畫廊,並且用了一個下午翻看完所有的畫作,一無所獲,眼前的這幅,還是她第一次在方皓雅的畫中看到人物。
“我很想看看冬天的大海,一定比雪中林景更美吧。”方皓雅擱下畫筆,幽幽的說道,畫還未完成,她已經累了。
“美不美,主要是看賞景人的心情,還有,是誰陪在你的身邊。”夏淩菲幫著收拾了桌麵,然後將那幅未完成的油畫夾在了立在床邊的畫板上。這些東西一定是楚然捱不過方皓雅的肯求派人送過來的,他對這個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上心。
“婉婉,去海邊吧,雖然那裏不繁華,但是繁華又有什麼用呢,心安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可以,我願意生生世世待在那裏,看潮漲潮退,看日出日落。”方皓雅看起來很清醒,但是說的話卻怪怪的。
夏淩菲蹙著眉頭,編好的開場白在方皓雅的麵前竟然找不到切入點。
“答應我,別回楚家,也不要問我原因,媽媽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方皓雅原本平靜的情緒忽然顯得不安起來,她一麵喃喃地說著,一麵伸出殘疾的右手瘋狂地去拉扯輸液瓶上的鏈接器,一旦拉扯下來二話不說上嘴就咬。
變故來得突然,夏淩菲縱然埋了一肚子的話也不能說了,隻能衝過去先是攔住方皓雅的異常舉動嗎,然後趁機按響了床頭的警鈴。幸虧她足夠膽大鎮定,搶先關閉了輸液器的上的控製閥,這才有驚無險。
醫生幫方皓雅注射了一針鎮定劑,看著癱在床上的女子,目光呆滯,下唇因為撕咬而血跡斑斑,夏淩菲登時語塞,冷不丁聯想起才剛的一幕,還心有餘悸。
很快,得到消息的楚然匆匆趕來,推開房門,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在床邊支著下巴發呆的夏淩菲。
“她為什麼會這樣?”夏淩菲仍舊一瞬不瞬地看著方皓雅,詢問的聲音略微有些生冷。楚婉已經死了,作為夏淩菲,她本不該將心思放在別人的過去上,但是方皓雅的謎團太多了,讓她忍不住地想要探尋。
回答她的是背後一聲沉悶的呼氣,然後腳步輕響,楚然離開了病房。換做楚婉她會怎麼做?刨根問底,還是聽母親的話回到海邊繼續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或許,平靜無瀾的生活真的很適合楚婉,她那麼天真,那麼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