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府(2 / 3)

林宜沿著花園中的小徑快步疾行。雖然看不見,但他知道小徑上鋪著金黃的落葉,這是林宜特地關照下人留著的。他很喜歡踩在落葉上的感受,和走在波斯地毯上一樣,綿軟綿軟的,很舒服。但今天林宜沒這份悠閑的心情。

小徑附近又多了一陣沙沙聲,緊跟著林宜的腳步。

林宜冷著臉,目不斜視,腳下不停:“你都聽見了?”

“屬下職責所在,世子見諒。”

“算了,我知道。父王在書房嗎?”

黑暗中沙啞平板的聲音愣了一下,頗為遲疑地說道:“王爺剛從宮中回來,晌午時中書省有事請王爺去主持。”

“我問你父王在不在書房。”

“在……不過……王爺今天心情不太好。世子您……”

“沒關係,你退下吧。對了,今天下午的事你報給父王了?”

“還沒。”

林宜的腳步忽然停了:“……對了,有件事你去辦一下。”

“世子有何吩咐?”

“我帶來的那個人還等在外麵嗎?”

“還在。隻是他一直在偷偷觀察四周,像是……”

“在就行。看好他,別讓他跑了。那些護衛早就被他看穿了,不頂事。你自己去盯著。”

“是。”

林宜點點頭,揮了揮手,支開密探頭子。又是一陣沙沙聲響起,這次是向著後門的方向遠去。

林宜在花園中拐過幾個彎,來到了燈火通明的回廊。幾個迎麵走來的使女看到從花園裏閃出個男子,先是一驚,待看清來人的麵孔,忙不迭地在一旁跪下。偷偷抬眼瞧著林宜走遠,幾個膽大有主見的慌忙去稟告管家、夫人、王爺:失蹤了一下午的世子回家了。

不多時,書房外圍了一圈晉王和世子的近侍,人人都縮著頭,心驚膽顫。府中下一等的仆傭奴婢更是遠遠躲開,沒人敢近前。

“你還知道回來!”晉王李衍把手頭的折子往案上重重一甩,“啪”地一聲響,書房裏外的人都縮了一下脖子,好像這一下打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除了站在晉王麵前,淡定自如的林宜。

晉王背著手,在書房裏來回踱著步,一邊走一邊冷眼看著兒子,越走越快。重重的腳步聲踩得人臉上失色,心如打鼓。

“你不是要建功立業嗎?好,翅膀長硬了,嫌老夫礙事了,是不是?你要去羌州,好好好,我準你去!你要學太祖皇帝開疆拓土!你要學安國爺輔佐天子!嘿!我看你是覺得在京城認識的人夠了,想籠絡邊關重鎮的守將,預備留著日後大用吧?好啊,真是好,好一個以退為進!老夫白活了這四十四年,居然教出你這麼個心機過人的好兒子!李毅李世子,我這小小晉王府真是憋屈了你!你莫急,老夫現在給兵部寫個劄子,明天一早你就收拾東西去羌州!你要自己掙功名,那就憑本事熬上二三十年,看看有沒有命回來!老夫隻怕你紙上談兵有餘,弄得畫虎不成反類犬!”說罷,狠狠瞪了一眼,在書桌前站定,鋪開一本空劄子提筆便寫。

正暗自垂淚的晉王妃一見,唬得魂飛天外。知道自己丈夫一向是說得出、做得到。這本劄子真要寫了,兒子就非去羌州戍邊不可。那地方連年戰事不斷,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是老天不長眼讓城池被人攻破,哪管你是平頭百姓還是天潢貴胄,挨著就是個血窟窿。一條命說沒就沒了。這叫做娘的如何舍得!

當下什麼也來不及想,衝上去抓住晉王的筆苦苦哀求:“王爺,不能寫啊!毅兒不懂事,不知人間險惡,我們做父母的本應多擔待,多指教。就算毅兒早上在言語中衝撞了王爺,由王爺杖責,罰他禁足,讓他記得教訓也就是了。王爺,我們夫妻二十多年,就毅兒這麼一個孩子啊!你……你可當真狠得下心!……”

晉王生就一張不怒自威的國字臉,此時須發戟張,更嚇得縮進書房角落裏的兩個近侍簌簌發抖。他掃了一眼哭得淅淅瀝瀝的王妃,沉聲道:“放手!”

王妃拚命搖頭,死死抓住筆:“臣妾不放!王爺,年輕人心氣高是自然的。王爺請仔細想想,若毅兒是那種沒主見、沒擔當的紈絝子弟,那才真是有辱門楣,愧對安國爺一世英名,愧對王爺二十年的教誨。毅兒天資本高,府中往來走動的名士騷客、高官顯貴哪個不把他誇上兩句?有些恃才自傲也是人之常情。王爺若覺得他鋒芒太露,恐招枝節橫生,更應好好**,將其中利害細說與毅兒聽。王爺您再想想,當初臣妾剛嫁入王府時,王爺不也和毅兒一樣,胸懷大誌,縱橫捭闔。先帝也是因此對王爺青眼有加,帶在身邊親自栽培,乃至委以托孤重任。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