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酒宴(1 / 3)

李雪鱗在王府後門外一直很安靜地在方圓一丈的地方慢慢踱著步,欣賞欣賞皇城的剪影,再揣摩揣摩院牆上的磚雕,直到聽到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他向著院牆上的牌坊裝飾某處笑了笑,任由王府家丁們領著繞過半個宅子,走向偏門。

晉王好麵子,這是中京城中不是秘密的秘密。待得李雪鱗走到王府南麵大街上,立刻就心領神會,無須勞動旁人口舌。

王府正門足有十多米寬,朱漆鮮亮鮮亮的,銅釘閃亮閃亮的,一塊黑底鎦金大字的“禦賜晉王府”匾額在八個直徑一米多的大燈籠照耀下明晃晃,亮堂堂。守門的石獅子倒隻有兩對,但每一個足有三米多高,比花園中的假山還大一圈。四位重甲武士披掛明光十三鎧,打磨得光可鑒人。那怒目圓睜,手按劍柄的模樣總讓李雪鱗想到寺廟裏的四大金剛。

當然,這一切暫時和李雪鱗無緣。那是正門,一年也難得開幾回。大夏疆域萬裏,但能從晉王府正門大搖大擺走進去的人不超過二十個。

李毅早已換上了另一身紫色絲袍候在偏門。一見家丁帶了李雪鱗過來,跨出幾步微笑著迎接。

在燈籠的簇擁下,李雪鱗清清楚楚看到那絲袍前胸繡著五爪團龍圖案。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撲倒在地,連連叩首,道:“草民該死!草民有眼無珠,不識世子尊駕。言語無狀,多有衝撞冒犯。還請世子恕罪!”

演得好戲!李毅心下透亮,這個釣自己上鉤的薑太公若是有眼無珠,世上隻怕沒人長眼睛了。

但李雪鱗看似誇張的舉動在下人麵前給足了自己麵子。李毅畢竟是世家子弟。能被人恰到好處地捧一下心裏著實舒坦。更何況他想收此人為幕僚,大家把表麵文章做足,日後也會少很多閑言碎語。

當下含笑伸出手,扶起李雪鱗,道:“李公子不必多禮。你我頗為投緣,在你麵前隻有李毅,沒有晉王府李世子。以後萬萬不可如此拘禮。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李公子難道欲陷毅以小人不成?來來來,李公子且隨我先去偏廳。家嚴聽聞李公子乃中華遺民,千辛萬苦從海外歸宗,也是甚為感動,欲擺酒一敘。”

李雪鱗本就不願行這屈膝叩頭的禮,順勢便站了起來,作慌張狀道:“李某怎敢奢望王爺、世子如此厚愛。在下化外之民,久與蠻夷居,隻怕言辭舉止不合禮數,惹王爺不快。世子,不如我們就此別過。王爺和世子厚恩李某永不敢忘,但在下布衣敝屣,恐難登王榭大雅之堂。”說罷,作勢要走。

不合禮數?這李雪鱗太會做人了!他根本就知道自己是特地來接他進府,搭的好架子!他這一推辭,自己就必須挽留。一來一去,王爺和世子禮賢下士的名聲就傳開了。而他李雪鱗類似呂望孔明的逸聞隻怕早晚也會傳遍中京,順帶還說他有自知之明,懂得推辭。兩方各得其利,真是打得好算盤!

既然李雪鱗有意把戲演足,李毅也樂得陪他走上這一段,成全各自美譽。兩人在偏門口一個推辭、一個堅留,一個半推半就、一個恨不能倒履相迎,直把王府家丁親衛感動得一塌糊塗:世子真是氣量寬宏,非常人所及。居然對這種不知路數的人也能折節下交。自己能進晉王府當差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以後一定要努力工作,天天向上……

可見所謂的企業文化和**做秀古已有之。

李雪鱗跟著李毅走過兩進宅院,來到一處頗為雅致的廳堂。餐桌上整整齊齊碼放著酒菜,擺了三副碗筷。

李毅對李雪鱗道:“李公子稍等,下人已去通報了,家嚴即刻便來。”又補充了一句。“家嚴長年統軍作戰,行事果決而不拘小節,李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想必家嚴會對你有些好感。”

李雪鱗對李毅笑笑,剛要旁敲側擊打聽些關於晉王的事,卻聽得走廊中傳來“噔噔噔”一陣腳步聲。

王府中走路敢這麼囂張的也就隻有一個人。

人還未進門,豪爽的笑聲已經遠遠傳了過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李公子不必拘禮,毅兒在我麵前把你好一頓誇。這孩子可是很少服人,居然會對你這麼熱絡。讓孤王看看,到底是什麼人能讓毅兒如此讚不絕口。”

話音剛落,門簾被人一掀,嗬嗬笑著的晉王走進了偏廳。晉王原本想好了不少說辭,打算慢慢套李雪鱗的話。兒子人生閱曆少,在李雪鱗麵前落了下風也情有可原。自己這(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此段內容我砍了!)麥城,麵子往哪兒擱去?晉王可以不在乎其他事,這麵子問題可是萬萬馬虎不得。

但一走進偏廳與李雪鱗打了照片,兩人同時一愣。

李雪鱗早知道進來的是晉王。當看到一個像是中年版李毅的男子進來時卻發現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眼前的晉王雖然已遠離戰場數年,身上還是有著一股殺氣,從眼神、從舉止中不經意間散發出來。那是在修羅場中用人血人命澆灌出來,一點都做不得假的。和他比起來,門口幾個武士隻能說是花架子。至少他們再怎麼把眼睛瞪成銅鈴,也比不上晉王看似隨意的一瞥。李雪鱗不知道要怎麼樣才會有這種眼神,仿佛一柄利劍,直接在你的內心開個窗戶探進去。麵對這樣的眼神你會覺得一切偽裝都顯得徒勞。李雪鱗一時間有了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