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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鬆和巴根接到長老命令時頗不以為然。馬賊肆虐的事他們也有耳聞,但這是哪兒?擁有四千鐵騎的哈爾巴拉!什麼事需要一次出動兩個千夫長。他們曾和夏軍交過手,保守點說,屬下這兩千人足以將五千夏兵殺潰。遼東是白狼王賜給蘇合人祖先的土地,有誰敢在這兒放肆!
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嚇了一跳!出現在麵前的不是馬賊,更不是蘇合友軍,而是一支穿著陌生黑色軍服的部隊。
那日鬆遲疑了。他印象中從未見過這樣奇怪裝束的民族。夏人?決計不是。南狗都是群步戰的廢物,冬天到不了這兒。壺方人?也不可能。對麵的騎兵人人有鐵甲,壺方人用的還是青銅刀。高麗?更不可能。那個彈丸小國靠著進貢公主和金銀才勉強得以生存,哪有膽量敢捋虎須!
向巴根投去詢問的目光,得到的回答也是同樣迷惘。兩個紅皮帽的千夫長湊在一起,開始商議是不是先回去報個信,再派偵騎四下查探看看。
對麵的敵人卻等不及了。大旗揮舞幾下,一千人挽弓拔刀,以密集隊形衝來。
兩位千夫長對望一眼,倨傲地笑了。同時一揮手,兩千蘇合騎兵踏得積雪沙沙直響,猶如海浪,撲向那不知死活的挑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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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鐵塔站在山脊上,從望遠鏡裏俯瞰整個戰場。有張彪督陣的第一團顯得老練了不少,衝鋒、轉向、後撤的時機都把握得相當準。反複接觸幾次,既把蘇合人釣住了,又沒有被牢牢粘上。這會兒一前一後兩群騎兵正向東南方疾馳。第二團已經披上了藍白斑塊的雪地迷彩布在那兒埋伏起來。
望遠鏡又模糊了。鐵塔用手指抹了抹鏡片,對這小小的玩意兒又驚又歎。
前幾天李雪鱗給軍隊上野外求生課時突然想到凸透鏡取火。一塊凸透鏡、一塊凹透鏡,加一根管子,不就是個單筒望遠鏡嘛!這東西又沒什麼技術含量,隻要兩塊鏡片的焦點在一直線就行了。但這會兒燒不出透明玻璃,一時三刻也找不來水晶和金剛砂。一拍腦袋,李雪鱗竟用白銅和冰做了個出來。鏡片是用水珠一層層凍上的,幾乎沒氣泡。研磨更是方便,用布裹了手指修整形狀就行。在這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氣裏,冰塊和玻璃也沒太大區別。唯一的缺點是不能長時間使用,否則皮膚上散出的熱汽氣會凍上鏡片,一塌糊塗。
饒是如此,這在戰場上已是了不得的利器。憑借這個時空曆史上的第一個單筒望遠鏡,李雪鱗才能預知敵情,敢在劣勢兵力下打一場遭遇戰。
(注:李雪鱗所處年代為十三世紀中葉,單筒望遠鏡是十七世紀初由荷蘭人發明。)
鐵塔對身後的白龍做了個手勢,少年麻利地將一棵樹放倒。
李雪鱗見山坡上按照預定騰起的一股雪塵,拔刀,帶著一個騎兵營向穀口衝去。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鐵塔揮了揮手,幾棵白樺和紅鬆被拉彎,頂尖處幾乎碰到地上。士兵們把裝了羊油的瓦罐用套索鬆鬆掛在樹梢上,點著火,砍斷固定用的繩子。“轟”一聲,漫天雪花砸下,幾個小火球已經沒了影。
簡易投石機效果出奇地好。土製燃燒彈劃了個拋物線,越過山頂,準確落在蘇合人營地中。瓦罐碎了,被火烤化引著的羊油潑了一地,遇物即燃。隨即更多的瓦罐下雹子般在山穀中,點起一堆堆篝火。有燒帳篷的,有燒牲畜的,還有燒人的。
這邊一開工,哈爾巴拉北麵的山林裏也燃起了熊熊大火。兩百多士兵把油脂塗在樹幹上,拿火把點了。冬天幹燥,加上北來的風一吹,火勢立刻失控。幾分鍾的時間,一條千米長的火龍向蘇合營地卷來。
鐵塔咂了咂嘴。如李雪鱗事先向他描述的,大火一時燒不到帳篷,燃燒彈的那幾點小火苗也不構成威脅,但這麼一鬧,營地中的馬炸了群。
馬匹對於蘇合人來說是家產,也是朋友,還是上陣的兄弟。他們將數千匹馬圈在山穀深處,風吹不到,很是寶貝。但畢竟是畜牲,被火一嚇,立刻就驚了。幾萬隻蹄子直向穀口奔去,所到之處像被壓路機碾過,營帳、人體、器具,都被踩碎深陷雪中。狹長的山穀中硬生生辟出條百多米寬的無人地帶。
在望遠鏡中,鐵塔看得分明。無數蘇合男女想要收攏馬匹,一個個都被撞倒、踐踏,變成一堆認不出本來麵目的物事。哈爾巴拉留守的兩千騎兵一眨眼就成了步兵,還騎著馬的不足兩百人。
此時,李雪鱗率領的騎兵營出現在山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