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往穀口走,在南麵的軍旗下集合!”一名少尉騎馬來回傳達著命令,多少有些不耐煩。這些人走三步退兩步,再這樣下去,耽誤了時間,自己非挨鞭子不可。
他忘了,兩個多月前自己也是這副模樣。
胡芝杭拉著胡泊,隱在人群中。見兒子手中還握著那柄馬刀,嚇了一跳,低聲道:“快扔了!當兵的都不講理。你拿著這東西作死啊!”
胡泊滿臉委屈地看看父親,把刀往身後藏了藏,頗有些舍不得。
胡芝杭急了,奪過刀就要往遠處扔。
“那邊的!幹什麼!”少尉見人群中舉起把刀,臉霎時白了,衝上前喝問道。
幾百雙眼睛齊刷刷望向這邊。胡芝杭僵在原地,萬分尷尬。手中的刀扔也不是,放也不是。
“清江?這不是清江嘛!你是胡使君?!”一個驚訝的聲音傳來。少尉轉頭一看,張彪正大步走來,分開人群,拉著胡芝杭上上下下打量。
“你是……嘯山?赤豹軍副統領張嘯山?張將軍,你為何會在此處?王師已經來了?”胡芝杭認出來人,吃驚更甚。
“王師……嘿嘿……”張彪苦笑兩聲,發現漢奴們都用奇怪的目光盯著他們,一拉胡芝杭,“此處說話不方便。走,我帶你去見個人。”
向少尉打過招呼。走了兩步,見有個少年跟著,張彪微覺奇怪,多看了兩眼。
“這是犬子,建江。”
少年行了個大禮:“胡泊見過張將軍。”
“好好,別那麼客氣。嗯,也難為你們了,一直都沒消息,大夥還以為使君已經殉國。你是喬裝逃出城的?”
胡芝杭滿臉羞慚,點點頭。
張彪在他背上重重一拍:“嘿,能活下來就好!就你遼州那點兵頂得什麼用,我們還不照樣……這個先不提。總之,有你在,我們長官肯定會高興。”
“長官?”胡芝杭很是驚奇。張彪可是從四品的驍騎將軍,這兒難道還有品秩比他更高的武官?
“那就是我們長官。”張副旅長指著不遠處發號施令的李旅長,麵有難色,“他是……這個……哎,這麼說吧,現在我們同是落難之人,朝廷封的官也沒人理會。所以說……總之,我們這些人馬他說了算。就是這麼回事!你見了叫‘旅長’也行,‘將軍’也行。”
胡芝杭狐疑地看看他,不再發問。胡泊卻麵露喜色,掙脫父親的手跑了過去。
“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李雪鱗剛聽完初步傷亡統計彙報,見隨張彪來的少年突然跪倒在自己麵前,想了想,自己在戰場上似乎是救過這麼個小子。揮揮手讓部下繼續去調查,轉身對胡泊道:
“你就是那個拿長矛當晾衣杆使的渾小子?”
胡泊滿麵通紅,磕了幾個頭。
“起來吧!你能拿武器反抗,還算有骨氣,不錯!不過太自不量力。人家是戰場老手,你急著上去給他墊刀口算什麼英雄!打仗也要動腦子。那把刀送你了,以後跟著教官學兩招防身。”
少年臉紅到了脖子根,起身站在一邊。說話間,胡芝杭和張彪也到了。副旅長撓撓頭,引薦道:“長官,這位是遼州胡使君。剛才來見你的是他兒子。使君,這是我們李旅長。”又補充了一句廢話,“這兒大小事都歸他管。”
胡芝杭上前一步,長揖到地:“下官遼州刺史胡芝杭拜見將軍。將軍救我等於水火,下官代這七百餘遼州百姓先謝過了!”
這倒是個意料之外的寶貝!李雪鱗沒想到漢奴中居然有個正五品的刺史,看看張彪,副旅長衝他點點頭。
李雪鱗坦然受了這一拜,道:“胡使君,情況緊急,我就不客套了。我們馬上就要撤離,麻煩你也跟我們一起走。今天這一鬧,遼東是徹底呆不下去了。如果你想南下最好打消這主意。”
胡芝杭一愣,沉吟片刻,道:“下官鬥膽問一句,不知王師到哪兒了?是否已克複遼州?”
李雪鱗也苦笑兩聲:“克複遼州?別指望了。二十五萬大軍打了個大敗仗,現在退守燕州。能不能捱過這春天還是個問題。”
胡芝杭大吃一驚,也不管什麼禮節,叫道:“這,這怎麼會……!那你們又是從哪兒來的?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夏軍?不!馬賊?不!劊子手?不!
李雪鱗頓了頓,沉聲道:“我們是一群不願做奴隸的人!”